“三丫,你把咱們菜園子裏的長豆角摘一摘,有些再不摘就要長老了。”


    “好的奶奶,我這就去。”


    周老太太洗過頭,坐在堂屋門前晾著頭發。


    周明書在廚房拿了菜筐子就去了後院菜地裏。


    不得不說,這豆角長的是真好,有‘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既視感,和柳樹沒什麽兩樣。


    嫩的放一邊,老的放一邊,有蟲子的專門再放一邊。


    有一些夠不到的,周明書便踩著凳子摘。


    才摘了一個角落的豆角,菜筐子便有些裝不下了。


    “奶奶,豆角太多了,咱們都摘了嗎?”


    “對,全摘了,還沒長大的不要摘,你把摘好了的先放在這裏,我來挑一挑,等會兒將這些豆角都焯一下水,咱們曬一下幹豆角。”


    “好的,那我繼續去摘了。”


    周老太太拿了兩個盆子過來,盛滿了清水,將有明顯蟲洞的泡在一起,將另一部分好的再泡在一起。


    不泡上兩個鍾頭她們都不敢吃,豆角裏麵的說不定就會鑽出一條又白又肥的蟲子。


    但隻要泡上一會兒,這些蟲子就會飄起來,成為一具蟲屍。


    王大海架著牛車進了村,將車穩穩的停在了他家門前。


    “水仙,來,我抱你下去。”王大海張開手臂,正要托住黃水仙的腰身。


    “大海,沒關係,我自己能走了。”旁邊還那麽多人看著,她有些不好意思。


    “這有啥,咱們是夫妻,你身子還沒好利索。”王大海性子倔,一把將媳婦兒從車上抱下來。


    王老太太和兒媳婦嶽氏從牛車上下來,手裏還拎著藥包。


    “癩子娘,到家了,別睡了。”


    她輕輕的推了推癩子娘,將她喚醒。


    癩子娘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然後扶著牛車下來。


    待她們走進院子,王老太太見弟妹這拎不清的樣子,隻好又提點了兩句。


    “癩子娘,陳大夫說了,水仙的身子要好好的養著,你也別太著急了,癩子和大海都還這麽年輕,你肯定能抱上孫子的,這幾日你就不要讓水仙洗衣服碰涼水了,小產也要做月子,買隻老母雞燉一燉……”


    “嫂子,知道了知道了,你怎麽那麽囉嗦。”


    癩子娘拱著個小身子,腳步噠噠噠的走進了屋。


    王老太太話還沒說完就被弟妹不耐煩的語氣打斷,她是費心又費力,誰知道忙活了大半天一點兒沒撈著好,竟然還被嫌棄了,心裏很是不舒服。


    兒媳婦嶽氏拉了拉婆母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講了,因為再努力也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王大海將媳婦兒放在床上,然後給她倒了一杯水,“水仙,你就好好休息,不用忙活別的,剩下的事情都讓我來做,你需要什麽就喚我。”


    見丈夫如此體貼黃水仙心裏不感動是假的,雖然她在嫁給王大海之前並沒有看上他,但在婚後他一直都很體貼入微,不僅掙錢給她花,還給她買好看的衣服和頭花,就是萬萬沒有想到碰上了一個這樣的大伯哥、還有拎不清的公婆。


    “大海,要不我們分家吧,我想和你單獨過,不管吃再多苦挨再多累我都願意。”黃水仙淚兩行,她隻是想找一個喜歡的人平平淡淡的過一生。


    從少女的情竇初開到現在的為人妻子,她一直在喜歡的周老三對她沒有一點表示,如今她也不想再堅持什麽了,隻想和大海好好過日子。


    “水仙,你在說什麽傻話,父母在不分家,更何況我們兄弟兩個還那麽年輕,大哥還沒有娶妻生子呢,怎麽能分家,說出去人家會說我們不孝的。”王大海擦了擦媳婦的眼淚,然後拒絕了她。


    “水仙,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孩子是怎麽沒的呢,你是摔倒了嗎?還是碰到了?”


    王大海怕觸及媳婦兒的傷心事,問得小心翼翼。


    黃水仙哭的嗚嗚咽咽十分委屈,“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摔倒也沒有碰到。”


    “那是怎麽回事兒?”王大海有些疑惑。


    “是被大哥打的。”黃水仙哭著說了實話,她不想再過之前的日子了,整日提心吊膽的,還不如死了的好。


    “什麽?”王大海氣的直接跳起來,“他打你有沒有什麽原因?”


    “我和周家大哥在河邊說了幾句話,想借一下他家的小毛驢幫我們拉麥子,剛回到家就被大哥踹了一腳,孩子這才沒了。”黃水仙閉上眼睛回憶著昨天發生的事情。


    她承認自己平日裏愛打扮愛漂亮,對周家老三也有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但她一直沒有敢跨越雷池半步,反倒是被自家的大伯哥拖入了深淵。


    王大海聽了後攥緊了自己的拳頭,大步出去找人算賬。


    但來到大哥的屋子發現他不在家,去了地裏也隻有自家老頭在割麥子。


    “大海,你回來了,你媳婦兒怎麽樣,好點了嗎?”癩子爹停下手裏的動作,走向自己的兒子。


    “爹,我大哥呢?”王大海紅著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看得癩子爹心中一凜。


    “你……咋了這是?你哥一早就進山了,水仙咋樣了,孩子保沒保住?”


    見兒子這個樣子就知道事情不太好,癩子爹深深吸了一口氣,怎麽什麽事情都趕到一起了。


    眼看著鄰居家的麥子都快收完了,隻有自家的麥子還那麽多呢,光靠他自己一個人得割到啥時候?


    “孩子沒了。”王大海看著他爹渾濁的眼睛,額頭上的皺紋縫裏都是灰塵。


    明明年齡比大伯還小一些,但無論是麵目表情上還是生活姿態上卻比大伯老上許多。


    “唉~沒了就沒了吧,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的。”癩子爹頓了頓又說,“趕緊拿鐮刀一起割麥子吧,我這割了一早上也沒割下來多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大哥打的。”王大海接下來的這句話讓癩子爹瞪大了眼睛。


    “什麽?”嘶啞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壓出來。


    “撒謊?是水仙告訴你的?肯定是這個浪娘們兒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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