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委婉地寬慰道:“但是符和陣法確實很難,五行符要比這個難得多,我也隻會這一種……” 容霽整個人都木了。 他已經對這群人的常識不抱一點希望了。 這是很難的問題嗎? 這是完全學不到的問題好吧! 劍招的修習在於勤學苦練。摸透了基礎十三式,有能力的自然而然就能悟出自己的劍道。 術法的修習也在於對基礎法訣的領悟。越是實力強勁的大能,招式越不花哨。 若是簡簡單單的凝冰術都能把對麵戳成篩子,那又何必先來個千裏冰封的大場麵呢?這不是耍猴把戲嗎? 但是陣法修習又完全不同了。 不同的法紋對應著不同的術法。而一旦法紋不規範,多一道少一道,哪怕就是畫的醜了些,都是要命的。 最好的結果是陣法失效,前麵所有的努力打水漂,但絕大部分情況都是陣毀人傷。 一個陣法師不僅要精通古往今來所有的陣紋,還要知道各種陣法中每個陣紋的布置,以及它們相互作用的機製。 陣法師不僅腦子要好,手更不能抖。 沒有誰剛開始就能畫出完美的陣紋,而陣紋細微處的錯誤,都極有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所以,隻有經驗豐富的前輩親自教導傳承,才能培養出新鮮血液 因此,陣法一脈,是最難突破,也最注重傳承的派別。 一個陣法師用半輩子帶出一個資質平平的徒弟,都算是光耀門楣了,是能吹上個百十年的。 千年前人妖兩族血戰,陣法師悉數上了戰場。其中最為著名的,就是布置下妖族封印的陣法大家秦朝。 然而,武力方麵往往是陣法師的弱項。 當戰場上陣法師放棄自身的防護,選擇齊心協力布置好封印後,便是一群手無寸鐵的羔羊。 大戰結束後,本來就少的陣法師更是百不存一,陣法典籍也悉數被毀。 陣法一派,逾千年都一蹶不振。 “……” “……” “……” 陸望予聽完了這段往事後,一臉欲言又止。 衛執約倒是把他的心聲說了出來。 他有些尷尬地回答道:“師父隻是說,他不會陣法,會陣法的人也不輕易收徒。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本基礎陣法書,說我們實在想學,就照著上麵的去畫……” 容霽心疼地看著這群被蒙在鼓裏的可憐孩子:“你們要知道,上一個這樣照葫蘆畫瓢的,現在還埋在萬蠱門的罪人階底下……” “啊?”江安有些好奇。 容霽和藹地拍了拍他的肩:“萬蠱門的小頭領,非得自學陣法,結果出了錯,把自己炸飛了不說,還轟平了半個萬蠱門。最後啊,萬蠱門把他當奸細處理,還給他造了個罪人階,來紀念他做的好事……” “行了行了……我們還是討論下行動的具體細節吧。” 陸望予趕緊岔開話題。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當傻子一樣圍觀。 師父當真誤我! 半個時辰後,便是行動的正式開始。 陸望予扯了扯自己的黑衣黑袍:“這樣真的沒問題? 他們是得有多大心,才能不檢查就放我們過去?” 容霽白了他一眼:“鑿人家牆的時候,也沒見著你對他們有多高的評價。” 四人排成一隊,昂首闊步便向北側偏僻處的一處居所前進。 地牢的院落要比其他客居大上不少,一路走來,周圍好像全是黑衣侍者的居所。 到了院門處,兩側守著的黑衣守衛同時向前一步,攔住了道路。 最前頭的容霽從腰側掏出一塊黑木牌。院口的守衛隻是掃了一眼,便退回原處,放他們進去了。 一進去,他們便與院裏的近二十個守衛打了個照麵。守衛皆黑衣提刀,排兩列。從院門一路守到房門處。 一路上,四人都沒有出聲,保持著出奇一致的步伐。看起來倒是與十九香裏沉默有序的黑衣侍者有幾分相像。 房門口的守衛非常盡責地為他們推開了門,四人腳步未停,一路進去了。 隨即,房內驟然一黑,隻有梁柱上的燭火還留著微弱的光芒。 守衛非常貼心地為他們關上了門。 三人的目光投向了容霽。 繼續!上! 容霽倒是胸有成竹,他走到右側的燭盞處,微微向下一掰。 房間正中間的地上,便露出了一個黑沉沉的階梯通道。容霽從胸襟裏掏出一塊螢石托在手心,便率先下了階梯。 陸望予隨即跟上。 江安似乎有些焦灼,但良好的禮節讓他還是耐心著等待最後一個進去。 衛執約看出了他的想法,他給江安遞了一塊螢石,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進去。 江安接過發亮的螢石,他的眼中的光似乎也被螢石點亮了,熠熠生輝。 他不再推辭,急急忙忙地衝了進去。 等最後的衛執約一進來,容霽便按下了牆上的一個開關,來時的洞口便合上了,眾人才算鬆了口氣。 初進來時,階梯有些窄。等轉過了第一個拐角後,便是一個空曠的平台,有兩張桌案,上麵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許多整套的白衣裳。 平台左右兩側,分別有一個通道。 容霽的目光粗粗地在衣物上掃了一圈,他毫不停頓地抬腿向左側的通道走去。 “那條便是通往末香樓的密道。貨品會在這裏換上好點兒的衣服,然後被壓上競價台。” 他走得很急,解釋的語速也飛快。 江安聽了,心裏更加焦急。僅存的理智讓他克製地落了陸望予半步。若是可能,他可以衝到最前麵。 越往下走,周圍越發陰暗潮濕。空氣中隱約還有一種黴味。 突然,黑漆漆的前方好像有一絲響動。 那是極輕的泣音,在黑暗寂靜的環境裏被無限放大。 容霽的步伐稍頓片刻,隨即又加快了。 他們衝上前去。 麵前的,是整整齊齊的玄鐵牢籠。 鐵籠似乎有不同的規格,目之所及處,大的略微比一人高,恰好夠人蜷縮著躺下,小的倒是約莫半人高,更像是獸籠。 籠子的角落裏,蜷著一個個人影。 久處於黑暗中,突然闖入的光亮引起了籠中人的騷動。陰影中,的響動聲四起。 見大家都四散開來,仔細檢查鐵籠,江安也終於待不住了。他手持螢石,腳步踉蹌著一個籠子一個籠子地尋過去。 螢石光芒微弱,他隻盡可能地貼近鐵籠,卻又不能太過靠近。 黑暗裏一雙雙異瞳隨著他的腳步移動。他們謹慎,而且充滿仇恨,就像是籠中蟄伏的困獸,隻待江安一鬆懈,便會一擊致命。 江安路過了一個又一個鐵籠,壯年年,老者,婦人……每一個都衣衫襤褸,身上還有斑駁的血跡。 他們非常警惕地打量著外來的人。 在江安路過一個籠子時,黑暗中,一雙沾著血的大手猛地拍上了欄杆,江安倒退幾步,那雙手已經血肉模糊,嚴重處,甚至能看見森森的白骨。 籠裏人豎起獸瞳。他惡狠狠地抓住欄杆,齜起獠牙,從喉嚨深處裏發出咕嚕的警告聲。 江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被他的威懾嚇倒,他繼續大步向前走去。 在哪裏? 他穿過一個個的鐵籠,就像是行走在無邊無際的迷宮中,不明方向,不辨出路。 他在內心裏瘋狂地呐喊著。周圍濃鬱的血腥氣不斷地湧入他的鼻腔,挑動著他本來就緊繃的神經。 籠子尺寸驟然變小。裏麵關著的是孩子。 不過十歲的孩子抱著膝,坐在角落。頭上隱約還有奇怪的東西。 那是化形還化不全,毛耳朵還收不進去的情況。 無雙曾經也這樣。 江安咬緊牙根,憋住眼眶中蓄滿的淚水。他的胃一陣陣地絞緊,帶著整個太陽穴都在突突地疼。 不知是慌張,還是重新看到了希望,他跌跌撞撞向前加快了步伐。 …… 快要到尾了。 借著螢石的光,江安能感覺到牆壁就在前方不遠處。 而他還是一無所獲。 江安的步伐變得遲緩,他紅著眼眶繼續仔細檢查著剩下的幾個籠子。 一個…… 兩個…… 三個…… 最後一個籠子半人高,空空蕩蕩的。 隻是在籠子的正中間,蜷縮著一個小小的白色毛球。 江安腿一軟,他扶著籠子滑了下來,他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像是沙漠裏快要被渴死的旅人,他跪倒在了綠洲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