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界對山巔埋怨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到什麽回應,怒哼幾聲盤膝而坐犯起愁來。


    自己摸遍了全身也隻找到兩個銅板,看來是隻能重操舊業了。


    他也不多想,解開纏繞胸膛的白布,撥弄幾下套在刀鞘上,不一會就弄出來個招牌。


    招牌上有許多洗不去的暗黑色斑紋,今天染上的血跡尤為明顯。


    這是吳界在江湖上賺錢謀生的唯一手段,招牌上寫著十六個字。


    “職業打手,一兩一人。小本生意,概不賒賬。”


    秋風拂過招牌都能帶走不少難聞的血腥氣味,不知是誰家宗師俠客幹涸的血跡。


    扛著這樣的招牌行走江湖,整個江湖唯獨吳界一人有這種自信,他幾乎戰盡天下七境。


    同境既無敵手,自當揮刀與八境爭鋒。


    熊熊燃燒的戰火,絕不會因對手的強大而熄滅。今日如此,未來必當如此。


    吳界撣了撣刀鞘上髒亂的招牌,突然間想到了什麽一樣。為了防止以後有人破壞自己的旅程,他幹脆就拿出半截記載地名的皮卷念了起來。


    “天陽城,埋骨地,明劍山,冰獄?”


    前三處吳界或多或少有些耳聞,可這最後一處,確是無從談起。


    “無所謂,找不到就回家。”


    吳界扛著自己的招牌大搖大擺的走出矮山,略微思索一番之後決定前往雁留山腳下,那裏人多可能會有生意。


    隻要接到一單生意,馬上就有錢買衣服了。


    低頭打量了衣服幾眼,真他娘的像個乞丐。


    幾十裏山路對吳界而言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七境修士號稱可以開山斷江其實並非虛言。


    吳界以千丈山路蓄勢積攢出的月牙刀芒,其內蘊含的可怕刀意,說是夷平長青觀也不在話下。


    可偏偏山上就有那麽個道門八境老神仙。看似隨手一指,其中蘊含道意劍氣無限,足以開山的刀芒在其指下寸功不顯。


    而後的飛霜劍更是可以囊括一山之內的天地氣象,劍指之下無往不利。這一戰吳界拚命贏了賭約,卻也看清了兩個境界之間難以彌補的巨大差距。


    七境若能縱橫江湖,那八境可稱陸地無敵。所謂的跨境而戰,不過是人們幻想中的戲言罷了。


    但是吳界並未因此氣餒,反而戰意更盛幾分,因為不是所有七境修士都能扛住八境神仙成名一劍的。


    當今世上唯有自己可以正麵接住那老道士兩劍且敗而不死,而後仍能一刀劈落其愛徒,這等逆天的七境戰力,放眼天下亦是敵手難尋。


    一念至此,此時扛著招牌的吳界心胸大開,哼著鄉野小曲晃蕩著掠過山澗樹林,重新回到雁留山下的野茶攤門口。


    “老板,要兩個銅錢的饅頭。”吳界把身上僅有的兩枚銅錢放在桌麵上,心裏一陣肉疼。


    老板娘一臉見了鬼的表情,不敢置信的上前問道:“小哥,你竟然還活著?”


    滿臉無語的吳界撇著嘴不滿的問道:“老板娘,不做生意了?”


    老板娘麻溜的端來兩個饅頭順手拿走了銅錢,對著少年郎上下打量嘖嘖稱奇。


    吳界被她看的不舒服,狼吞虎咽的吃完饅頭便打算離開,走到門口時他回頭問道:“老板娘,你可知道天陽城怎麽走?”


    老板娘下巴一揚壞笑道:“還說不是為了郡主來的?門外那群公子哥基本都是天陽城的,你跟著他們走,一準不會迷路。”


    “多謝。”


    吳界隨口道了謝,扛著招牌大搖大擺的往山路附近走去。


    老板娘看著少年朝氣蓬勃的背影,呢喃自語道:“像…真像啊…”


    靜安郡主帶著侍女緩步下山,她修為雖然隻有五境,但這個年齡能有這種修為的豪門之後並不多見。


    除了天陽城裏那兩個名不符實的紈絝之外,江湖上能被她看在眼裏的人,也隻有那個七境不敗之人了。


    這趟山路不太好走,一路上扮做江湖遊俠的京城子弟她認出來很多。


    麵對那些恬不知恥的搭訕和無聊透頂的打劫戲碼,靜安郡主實在不厭其煩。


    快下山的時候,身邊已經聚集了百餘個狂蜂浪蝶。好在她居高臨下,一眼便能看到那個蹲在樹下扛著招牌的人。


    靜安郡主輕咳兩聲開口喊道:“那個打手,接活嗎?”


    吳界側眼瞥見山路上一絕色女子,此人生的極其出眾,如一朵國色天香的盛開牡丹,頗有百花之王豔壓群芳之意。


    起碼自己這一路上,很少見到如此姿色的女子。


    相比於她的顏值,吳界更在意她的言語,當即扛著招牌翻身掠向山路,頃刻間來到其身下一個台階與之對視。


    “你生的真漂亮。”


    靜安郡主從未見過如此直白的表達,當即掩嘴輕笑道:“我隻有一百兩銀票,這裏有超過一百人,能給我打個折嗎?”


    “嗯…可以。”


    吳界沉吟少許後答應了對方,然後立即補充道:“打成什麽樣你說了算,但是要先給錢。”


    靜安郡主朱唇輕揚,抬手對身後的侍女點了兩下手指,而後說道:“你戰力高絕,不知可有興趣另賺一份銀錢?”


    “沒有,一百兩已經夠我走完這個江湖了。”


    吳界奪下銀票揣進懷裏,隨後眸光顯露幾分凶狠,看似隨意的問道:“你想把他們打成什麽樣?”


    靜安郡主仍是輕笑著回道:“聽聞雁留山下月色不錯,不如就讓他們看上一夜好了。”


    “好。”


    吳界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個字,隨後轉身彎腰作揖賠了個笑臉,陰惻惻的放聲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諸位兄台有怪莫怪!”


    聚集在山路上的公子哥們有不少人都在長青觀外看到吳界被周道人兩次擊退,認得他的相貌。


    有些思緒活泛之人早在靜安郡主呼叫打手的時候便悄然離去了,剩下的人聽得吳界的呼喊瞬間各奔東西作鳥獸散,隻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立即奪路而逃。


    靜安郡主看著吳界不疾不徐的扯下刀鞘上滿是血腥味的招牌,翻卷之後揣進包裹裏。


    她心有疑惑卻並未出言阻止,下一瞬間吳界飛掠而出,郡主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隻見得四十餘個公子哥如同屍體一般瞬間倒在地上。


    山林中對著吳界撲殺過來的家仆也在路上止住勢頭倒地不省人事。


    吳界嗤笑兩聲繼續追擊四散而逃的人,每人都被夜行刀鞘擊打脖頸陷入昏迷。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所有公子哥連同近三百餘個家仆盡皆倒地。


    這些人中最高不過五境,絕難抵抗來自七境最強刀客的襲擊。


    吳界再次來到山路上與靜安郡主對視,問道:“可還滿意?”


    後者鼓掌滿意的回複:“吳居士的手段,小女子今日見識到了。”


    吳界嘴角咧開自信笑道:“這種活兒,我做的一向麻溜。”


    靜安郡主邊走邊問道:“先生神鬼手段,想來怎麽都不會缺錢,做個打手豈不可惜?”


    吳界心有不悅,臉上不動聲色的回道:“我自行走江湖而來不曾偷搶,有人雇傭的時候,我當打手賺錢吃飯喝酒。沒生意的時候,我在田野山間打些野兔野雞,總不至於餓死。”


    少年沒有言明,可靜安郡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不願意當個沒有道德底線的人,但這樣的人,最容易拿捏。


    “原來如此,小女子不懂江湖快意,是我淺薄了。”靜安郡主道了個歉,走到馬車旁回首問道:“先生要去何處?”


    吳界如果知道自己在她眼裏是個有道德的人,恐怕做夢都會笑醒過來。


    他好似想起了什麽,有些懊惱的拍了拍額頭:“壞了,本想跟著這些人一起去天陽城的!看來隻能等明天他們醒來了。”


    靜安郡主在上馬車之前又一次拋出橄欖枝,誠摯的邀請道:“小女子也要去天陽城,吳先生,一起吧。”


    瞥了一眼對方的吳界搖頭表示拒絕,直言道:“你這人不是易與之輩,隻需告訴我天陽城在什麽方向就好。”


    靜安郡主也不惱,坐進馬車之後平靜回道:“天陽城在東方一百一十裏,此處往東十餘裏有一村莊,我建議你還是先去那裏換身衣服。不然會被天陽城的守衛士兵當做流民驅逐出去。”


    吳界眼看著四個精壯的佩刀漢子即將調轉馬頭,當即揚聲問出心中最後一個問題:“郡主,天陽城內,誰稱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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