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臨城一家名為“普通客棧”的酒樓內,一身紅衣的陳非塵坐在二樓靠窗的地方自顧自的喝著悶酒。


    他的眉梢掛滿了老酒都消不去的緬懷。


    迅捷的白色身影穿窗而入,穩穩的坐在其對麵。吳界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給自己灌了幾口,伸著懶腰長呼了一聲。


    “舒坦!”


    “事辦完了?”陳非塵掩去臉上的不快,隨意的問著。


    裝作不知情的吳界沒心沒肺的嗬嗬笑道:“我辦事什麽時候失過手?怎麽說,下午還要去攔路嗎?”


    “不用了,我禦劍時發現金剛寺,正道門和書山院的人都來了。”


    陳非塵收斂緬懷,臉上多了幾分譏諷的神色:“而且每個隊伍都不止一個七境的存在。”


    “這三教不是不諳世事嗎?”


    吳界側目問道:“顧家山莊有這麽大的臉?”


    陳非塵不屑的呸了一聲:“裝的比誰都清高,揚名的機會抓的比誰都快,這就是所謂的不諳世事!”


    “好像是有個天賦不錯的後輩在哪個山門拜了師,不然你以為就憑一個七境的顧恒能叫來這麽多門派?”


    陳非塵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他們隻要不妨礙我,我不會殺他們。老山主跟我說什麽來著,哦對,與人為善。”


    “得了吧,就你還與人為善?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吳界想也不想的咧嘴笑道:“其他人都是我的對手。”


    言外之意,是要自己一個人擋住所有妨礙陳非塵的江湖豪傑名宿。


    吳界對人對事從來都是幫親不幫理,別說是攔住幾個七境,就是長青觀周道人親至,他也自信能擋住兩個回合。


    少年劍客略微一怔,嗬嗬道:“你有個名頭不容易,要是站在我這邊,名聲就臭了。”


    “我的名聲什麽時候香過?”吳界毫不在意的抬手遞去酒壺,他好像猜到對方要做什麽了。


    “死腦筋。”


    陳非塵接過酒壺卻發現已經空了,不由得呸了一聲。


    吳界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的更開心了。


    陳非塵拍的桌子嗡嗡作響,大聲吆喝著:“小二上酒!”


    “得嘞!”樓下的店小二高聲回應道:“爺您稍等!”


    不多時,兩壺好酒送上桌麵,店小二下樓的時候雙眼放光定在原地,好似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陳非塵斜了一眼,嘖嘖出聲感歎道:“我倒是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個本事?”


    “陳兄就別挖苦我了。”吳界苦笑著端起酒壺對著樓梯口笑問道:“顏姑娘,要喝一杯嗎?”


    顏小心毫無波瀾的微微點頭:“好。”


    吳界倒了一杯酒推到她麵前,輕聲道:“這家店叫普通酒樓,菜色一般酒也一般,確實挺普通的,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慣。”


    顏小心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後麵不改色的說道:“聽說今日出了兩個冒充顧家的歹徒,是你們倆?”


    陳非塵自顧自的喝著酒,心不在焉。吳界哼哼了兩句反駁道:“我怎麽聽說那兩個歹徒擅用劍氣符篆,是拂柳山莊栽贓陷害的?”


    “看來就是你們倆。”


    顏小心在酒杯前敲了敲,吳界輕哼著繼續倒酒,不滿的抱怨道:“顏姑娘難道忘了昨夜答應了我什麽?”


    顏小心微微側頭注視著對方,開口提醒道:“我是要告訴你們,大臨城的防衛官兵與顧家山莊已經通了氣,並且給我們所有駐紮在城內的門派都解釋了一番。


    你們倆若是繼續下去,恐怕起不到離間效果的同時,還會讓他們成為鐵板一塊。”


    吳界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殺機,麵上卻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嗬嗬笑道:“烏合之眾罷了,動作還挺快。”


    陳非塵翹著二郎腿嗬嗬笑道:“老吳,你這小情人倒是有些眼力。”


    顏小心轉頭眼色不善的盯著陳非塵,正要發動元氣想要看出著什麽的時候。後者氣勢稍微顯露,便似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萬分凶惡。


    顏小心額角流下冷汗麵色瞬間變得蒼白,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掣劍出符。


    “別動!”吳界立即出言製止道:“你若出劍,在他手下活不過一合。”


    勉強壓住心頭震撼的顏小心深深地呼吸了三次,再次喝完杯中酒水後抱拳感歎道:“不愧是能跟吳界稱兄道弟的人物,顏某佩服。”


    陳非塵氣息收斂嗤笑兩聲,並不答話。


    “你也別捧他了。”吳界撇著嘴給顏小心倒上第三杯酒,哼哼道:“要不然這家夥尾巴還不得翹上天?”


    顏小心並未因為陳非塵的恐怖氣勢而害怕,繼續問道:“那你們可曾分過高下?”


    “自然是打過一架的。”吳界的笑聲越來越淡漠,輕聲道:“連陳兄都不讓我倒酒,你倒是天大的顏麵。”


    陳非塵提著酒壺仰天感歎道:“顏姑娘心機和眼光一樣高明啊,你相中的男人,我可沒有把握贏。”


    “哦?是麽?”顏小心舉杯對著吳界:“以後還請多多關照了。”


    “拂柳山莊的恩情,吳某可不敢當。”


    這一句話,就是把之後的路都堵死了。吳界舉杯與其相碰,皆是一飲而盡。


    二人目光相碰,她第一次見到他的眼瞳如此寒冷。


    顏小心自知無趣放下酒杯便轉身離去,此後的交集,應是越來越少了。


    臨走時卻仍是忍不住開口叮囑了一句:“多加小心。”


    待到顏小心走遠了,陳非塵麵色陰沉了幾分,冷聲道:“她難道對你因愛生恨?”


    “她走這一趟,不論緣由,我們身份暴露已成定局,看來你的計劃要做出改變了。”吳界同樣寒著臉,剛剛按捺不住的殺機,其實是針對顏小心的。


    一個隻有兩麵之緣的美人,吳界雖然對她有不少好感,卻也不至於就此淪陷。


    這些年裏真正走到自己心裏的人,除了如師如父的刀鬼,就是一同在獸血裏洗過澡的陳非塵了。


    吳界絕不允許有人破壞陳非塵的計劃,顏小心若有膽下場幹涉,下場隻有死,別無他路。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反正也就想先惡心惡心他們,至於那個計劃?我們殺人還要計劃?”


    陳非塵要了四壇酒和十斤牛肉,吳界扔下兩塊碎銀子,二人一前一後離開大臨城暫避風頭。


    飛掠於房頂的身影落在顏小心通紅的眼眶中,她麵色淒愴喉頭生疼,心間更是泛起陣陣苦澀。


    自己明明是好心前來提醒的啊,結果怎麽會是這樣呢?


    那一瞬間的殺機極其短暫,但卻像一把刀子一樣狠狠地插進自己的心髒。


    顏小心右掌覆在胸口,這才體會到,原來心,真的是會疼的。


    吳界與陳非塵離開大臨城後一路奔騰直至當初被顏小心追到行蹤的那處矮山下。


    二人坐在山澗旁用落日餘暉下酒,時不時地還往嘴裏塞兩片醬牛肉。談到當年每一次在禁地中緊密配合生死搏殺,更是有說不完的話。


    直到顧家山莊繼任儀式的前一天上午。


    陳非塵帶上白色笑臉麵具,抖落紅衫泥土灰塵,在腰間掛上象征明劍山少主的玉牌,腳踏鐵劍迎風而去。


    一身白衣的吳界以黑布蒙麵,握緊夜行刀飛掠而出,身形如蜻蜓點水一點再點,轉瞬跨過數十裏。


    直到大臨城外前往顧家山莊的官道上,二人攔住了一位官員的馬車隊伍。


    一眾衙役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吳界瞬息間便放倒了馬車之外的所有人。


    車內官員不見其人,不卑不亢的沉聲喝道:“本官自任大臨城府官以來自認清正廉明,不知是哪路江湖高人,可否通名!”


    吳界被車內的聲音逗樂了,這家夥是打算用自己胸口的浩然正氣鎮壓自己麽?


    陳非塵皺眉冷聲嘲諷道:“清正廉明的府官大人,十多年前也有不敢開口的時候?”


    馬車內是一陣良久的沉默,隨後傳出的話語氣勢明顯弱了幾分。


    “原來你是她的兒子…江湖事江湖了。倘若你還記恨我,命在這裏,隨你取。”


    看不清麵目的府官忽然有些釋然了,緊繃的情緒放鬆了許多。


    有些事藏在心裏太久,等的無非是一個解脫罷了。


    陳非塵飛身立於馬車頂上,低眉冷聲發問:“倘若我今日還是那個受盡打壓的顧長天,你會讓我取你性命嗎?”


    車內的府官無言以對,暗淡的歎息便是回答。


    “念在你跟我娘是舊識的份上,不殺你,便是我的報答。”


    陳非塵抬腳踏碎馬車禦劍遠去,吳界甚至都不願意去看車內官員,飛身掠走。


    今天的顧家山莊,恐怕要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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