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內食客稀稀拉拉的隻有六七人,吳界看著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樂乎的刀鬼,無奈的歎道。


    “師父,如果這就是你說的黑店,我想問問哪裏好玩?”


    “嗯?”


    刀鬼拉長嗓音,灌了兩口酒用力咽下嘴裏的牛肉,沒好氣的臭罵道。


    “你個沒良心的小王八蛋催什麽催?師父什麽時候騙過你?就不能讓為師多吃兩口嗎?”


    “…”


    回憶起這些年裏被師父坑的次數,資深上當者吳界已經不想反駁了。


    這個地址偏僻的院子不大,自己元氣掃過時發現店裏大多都是有些修為卻又上不得台麵的人。


    這些人個個麵色不善眼帶凶光,衣衫上帶著洗不去的血腥味,稱為黑店也算名副其實。


    隻是能被自家師父稱為好玩的地方,當真沒有高手坐鎮嗎?


    吳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剛端起酒碗時就聽得院外的陣陣吵鬧聲。他自嘲的笑了笑,沒成想先前那幾個漢子還真帶人回來了。


    “師父,我去去就回。”


    吳界放下酒碗按刀起身,不緊不慢的走向門外。


    刀鬼好像沒聽到一樣,端著酒碗哼起了鄉野小曲兒。


    門外寒光閃動,馬槽裏盡是血紅。


    吳界重回座椅舉杯讚歎:“我倒是很佩服他們的勇氣。”


    刀鬼好似沒聽到一般自顧自的吃完了盤子裏的最後一塊醬牛肉,扔下一塊小的可憐的碎銀子,抬頭嗬嗬笑了起來。


    “門外那個砍柴回來的人,才是你的對手。”


    吳界運氣查看,二十餘裏外確實有個手握柴刀的老人,待要詢問的時候才發現桌子對麵已經沒有人了。


    他對師父突然消失的行為早已不以為意,隨即按刀跨過院外滿地血腥,一躍十餘裏,迎麵對上背著柴火走上山崗的老人。


    此人是滿頭須發皆白的老年模樣,身體格外健壯,眉眼開合之間透著一股隱藏極深的銳利氣息。


    老人手握柴刀背負柴火,腳下步伐既沉且穩,仿佛背著的不是幾十斤柴,而是一座巍峨高山。


    此人修為不俗,待其走上前來之時吳界開口調笑道。


    “一個砍柴的老頭兒都有如此深厚的實力,現如今的八境修士這麽不值錢了麽?”


    老人抬頭看了一眼少年腰間長刀,隨後低頭譏諷著:“未曾想第九代夜行刀主,竟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一句話透出了許多信息,吳界眼睛微眯言語不善,帶著幾分威脅的意味。


    “你是何人?”


    “八代夜行刀主司馬歡座下老仆,李久,長久的久。”


    砍柴人扔下柴火笑容玩味:“你今天來這兒,是要殺我?”


    李久晃蕩了幾下柴刀突然發難提刀砍來,其步伐穩而不亂速快勢猛,柴刀上的勢頭卻滿是陰詭,暗含變化萬千。


    “三界山的步伐?!”


    瞬間看破對方步伐的吳界奮力出刀橫斬,一刀之下勁氣四溢,滿山樹木攔腰折斷,威力十足!


    “九代刀主,僅此而已?!”


    李久嘲諷出聲,刀上陰詭之勢更盛,一把柴刀聚滿山殺意於鋒刃之上,不費吹灰之力便破開百丈黑芒,直奔少年麵門!


    雙手揮刀的吳界氣息深沉穩然不動,直到對方臨近身前一尺的刹那,右腳前進一步身體前傾換做左手持刀,這是他自絕退路的起手式。


    吳界提元運勁揮刀斜撩而上,是最普通的刀術。但夜行刀上蘊含的精純元氣與霸道威勢,讓這一招絕不平凡!


    短刀與長刀相接的刹那,各自的刀氣轟然四散,割裂出無數道深不見底的溝壑,那座黑店頃刻間被夷為平地,成了被埋葬者的墓碑。


    “你敢對我出刀,這是死罪!”


    驚覺到對方修為深厚,吳界雙手握刀高舉,大步衝殺過去,對著老人頭顱毫不客氣地連番重劈。


    刀鋒所過,空氣接連炸開,快比出膛炮彈,威力更是猶有過之。


    麵對迎頭劈來的重刀,李久手腕輕動反握柴刀刀背緊貼右手小臂。


    腰胯輕扭間,他的身子詭異的向右側旋半步,手中柴刀在接觸夜行刀的瞬間猛地向下扯動,拉出一連串刺眼的火花。


    輕描淡寫的破去這勢若奔雷的劈砍。


    夜行刀再次劈來,李久腳下步伐變幻,身形向左側旋半步,右手柴刀從下往上斜拉回來,再度破解重劈。


    他的刀術陰柔詭異,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極度難纏。


    應對連番重劈的李久左右側旋時身形不退反進,距離吳界隻有兩尺距離,後者若敢再次使用這種大幅度的劈斬動作,那麽李久便是拚著重傷也有機會一刀將其宰殺!


    身經百戰的吳界如何察覺不到對方的意圖,但夜行刀太長,此刻回防無異於自尋死路。


    自己忽然想到了對方那詭異的側旋步伐,明明都是三界山的步伐,為何他能用的比自己還要熟練?


    吳界在腦海中飛速思索著對方移步運刀的每一個細節,隨後腰胯輕扭身形向右橫移一大步,拉開距離之後立即揮刀橫削。


    對方妖孽一般的領悟能力讓李久心神震動,倉促之間下意識的提刀招架。可在提刀的瞬間自己似乎看到少年眼中那一抹輕蔑的嘲諷。


    自己用的隻是一把普通的柴刀,若沒有卸力的技巧,如何能與神兵夜行爭鋒?


    鏗鏘一聲柴刀折斷,握著刀柄的右手落在泥塵之中抽搐了幾下。


    吳界持刀前刺,兩百多斤的夜行刀刃抵住老人的脖頸。


    他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冷漠:“告訴我八代刀主的事,可以換你一條命。”


    眉眼之中不見分毫痛苦神色的李久麵容苦澀,片刻後終是歎道:“夜行刀主,名不虛傳。九代刀主,可否讓老朽求您一件事?”


    “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吳界手上略微用力,鋒利的刀刃立即劃破對方脖頸的皮膚,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也對,我現在是魚肉嘛…”


    李久的聲音更苦澀了,隨即轉而堅定起來:“老奴少年時受主人大恩,寧死不會背主求生!”


    李久腰胯輕動頂著刀鋒向前一步,哧的一聲響,皮肉破裂。老人脖頸鮮血噴湧而出,整個人無力的倒在地上。


    今日的天空,跟當年那天好像。


    “我叫司馬歡,以後跟著我,誰也不能欺負你!”


    老人的雙目逐漸渾濁,好像看到了有人在雲端對自己招手,他笑著呢喃道。


    “主人…我…埋骨…尋…”


    吳界冷冷的注視著,李久的目光變得灰敗,一縷精純的元神氣息脫離肉身隨風飄蕩。


    夜行輕顫,不受控製的想要吞噬這縷元神。


    吳界皺眉振刀,克製長刀的瘋狂行徑。隨後揮動夜行掀起大量泥土,掩埋了老人的屍身和殘破的柴刀。


    “最後的願望如果是埋骨的話,那我成全你。”


    眉眼中一片冰冷的吳界收刀回鞘,他不是在意對方的生死,而是自己的武學似乎還有進步的空間。


    雖然距離和清念子的約定隻剩幾天時間了,但若不能將自身武學進一步完善,必會於心不安。


    吳界盤膝而坐把刀放在雙膝之上,於墳前閉目回憶自己一身所學。


    元氣足夠精純紮實沒有破綻,刀術皆是剛猛無鑄欠缺陰柔,步伐隻注重速度故而缺少變化。


    如此看來,以前丟掉的陰柔刀術還是要撿回來,還好今日師父帶自己尋到了八代刀主的仆人,稍微彌補了一些步伐上的破綻。


    這也許就是刀鬼帶自己來這個黑店的理由。


    隻要能尋到一處可以錘煉陰柔刀術的所在,待到兩種刀術結合之時,自己的戰力必會前進一大步。


    雖是想明白了這一點,吳界仍然沒有睜眼,他在腦海中仔細推演著自己的刀術,一坐便是七日。


    附近的黑店被刀氣波及已經成為殘垣斷壁,店裏的人盡數死絕,沒有人來打擾。


    即便是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吳界的麵色卻越來越難看。


    第七日傍晚,吳界睜開雙目歎了口氣,把剛猛無鑄的刀術與陰柔多變的刀術融合在一起,聽起來就是天方夜譚。


    七日推演以失敗告終,不過他想出了另外的法子。


    在離去之前,吳界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埋葬李久的土墳。


    說實在的,這個老仆的刀術不俗,忠心更讓人感歎。


    一葉落而知秋,身邊仆人尚且如此,吳界隱約看到了司馬歡在縱橫天下時的絕世風姿。


    他抬手攝來一截斷裂的樹木,以掌成刀劈出一塊長有三尺,寬有九寸的木牌,插在墳頭當作墓碑。


    吳界思忖片刻,終是沒有刻字,轉身離去了。


    入冬的風嗚咽著,卷動枯葉刮過山崗,似是在哭訴著墳中人再也無法說出來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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