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吳界看著桃花看的出神,直到淩晨時分才靠著桃樹沉沉的睡了過去。


    恍惚間,吳界好像來到拂柳山莊的後山。夢中人立身於竹樓小築一側的桃花樹旁,笑顏依舊,黑發白裙隨風輕擺,似在招手告別。


    許憐蓮畢竟是個七境修士,隔著百丈也能隱約聽到吳界口中那些斷斷續續卻又令聞者肝腸寸斷的囈語。


    一個晚上她都豎起耳朵仔細的聽著,生怕錯過了什麽細節,再聯想到之前的那股悲傷氣息,她大致猜到了吳界身上發生了什麽。


    “小城主…也是可憐人。”


    次日天剛蒙蒙亮,風吹山林,樹葉抖動,發出蕭蕭聲響。


    吳界眼皮抖動了幾下,似是不舍夢境,片刻後在一聲輕歎中睜開眼睛,拍了拍身上的風塵,起身走回偏殿。


    許憐蓮亦步亦趨的跟著,作為無憂城中的頂級豪門千金,她自然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眼下的這種情況,自己隻需保持沉默就好。


    待到吳界回到偏殿的時候,三女的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什麽情況這是?看個桃樹還能把頭發看白了?


    吳界並沒有立即走進偏殿,目光在四大坊送來的諸多靈藥上掃視而過,片刻後大步走向呂巧兒。


    後者心跳加速,臉頰上立即飄上一層緋紅。在上無憂宮之前,家中長輩交代頗多,她當然知道自己來的目的是什麽,隻是這個進展也太快了吧?


    吳界跨過了她,徑直走向堆滿靈藥的地方,拿起一個木盒,隨手倒掉了裏麵盛放著的價值不菲的火紅色人參,而後拍了拍木盒的底部,轉身回到偏殿之中。


    “這…”


    呂巧兒的臉色變得更紅了,這次是被氣的,她完全不理解這個人在做什麽。


    吳界在關上殿門之前又想到了什麽,抬眸看了看眼前的四個美人,一時不知道衝誰說話。


    龐安晴上前微笑著試探性的詢問道:“小城主是有什麽吩咐?”


    吳界略微頷首,輕聲道:“要一套我穿的衣服,然後還要一桶水。”


    “小城主稍等,安晴這就去準備。”龐安晴貼心的上前,想要幫對方關上殿門。


    吳界道了聲謝,自己關上了殿門。


    在龐安晴去吩咐等候在無憂宮外的龐家人去準備東西的時候,蔣惜蘭湊到許憐蓮身邊,好奇的問道:“許妹妹,小城主的頭發是…”


    重新裝好人參的呂巧兒小心翼翼地往這邊靠近了幾步,她那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充滿好奇地盯著許憐蓮,顯然也很想知道其中的內幕。


    許憐蓮抬頭看了一眼殿門,確認沒有旁人之後,才壓低聲音對呂巧兒和蔣惜蘭小聲說道。


    “小城主應當是有一個對他來說極其重要如同生命一般的人仙逝了。他昨天剛看到桃樹的時候,突然噴出了一口血,給我嚇壞了。然後他讓我走開,說要自己待一會兒,後來……”


    說到這裏,許憐蓮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頭發。呂巧兒和蔣惜蘭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城主竟然因為過度思念,在一夜之間白了頭!


    兩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殿門,透過門縫,看到那個孤獨的身影正一動不動地坐大殿中央對著空木盒發呆,仿佛一道殿門,就把吳界與整個世界都隔絕開了。


    蔣惜蘭看著殿門的方向,眼神有一瞬間的失神,隨即便深深地歎了口氣,感慨道:“這就是話本裏常說的‘情深不壽’啊……沒想到現實中真的有人…唉……”


    許憐蓮卻一臉嚴肅地搖了搖頭,認真地糾正道:“這個詞不該用在這裏。小城主的深情令人感動,但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關心和幫助。我想刀仙大人讓我們來這裏,並沒有聯姻的打算,而是想讓我們開解開解小城主。”


    她的話深得蔣惜蘭與呂巧兒的認同。


    等候在無憂宮外的龐家人辦事效率極高,聽了自家大小姐對小城主身形的大概描述和要求之後,立即傳信下山。


    不多時便送來了十套顏色款式各異的衣鞋,和五個從未用過的浴桶,甚至連水都送來了溫度不同的五種,可謂極其周到。


    不明所以的龐安晴再一次敲響了偏殿的大門,溫聲問道:“小城主,您要的東西都送到了,現在給您搬進去嗎?”


    吳界聞言後起身上前,剛拉開殿門就被龐家的手筆略微震驚了,他略微搖搖頭,道:“太多了。”


    看見搖頭,本來以為對方不滿意的龐安晴心中忐忑,聞言後鬆了一口氣,低眉淺笑道:“不多不多,刀仙大人讓我們照顧小城主,這些小事總得周到一些才好。”


    吳界道了謝,而後環視偏殿,發現這裏還有不少空餘的房間,於是直言道:“你們在這裏隨便找個空房住下,把你們的東西搬回房間裏,我用不到。”


    說完他也不理麵色各異的四女,抬手攝來一個浴桶和溫水放進大殿。又將那個掛著諸多衣衫做工不俗的衣架也攝進殿內之後就又一次關上了殿門。


    “這是什麽意思?”不知所以的龐安晴有點發懵,合著自家做了這麽多事,就得了個不痛不癢的謝謝?


    於是她疑惑的看向其他三人,問道:“小城主這不是在趕我們走吧?”


    許憐蓮將她拉到一邊,把自己的猜想小聲快速的解釋了幾句,龐安晴這才安下心來。


    四女在無憂宮偏殿內看著大量的天材地寶不免露出苦笑,這四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這會都成苦力了。


    她們各自挑了個房間,躡手躡腳的往房間裏搬著自家的靈藥,生怕鬧出什麽動靜吵到了小城主。


    偏殿內,吳界脫下這身顏小心親手做的衣服,洗幹淨之後以元氣烘幹,小心翼翼的折疊起來放進空盒之中。


    做完了這些,他才脫下衣衫洗去一身幹涸的血漬。換了身通體玄色的錦衣,不動聲色的走出了無憂宮偏殿。


    在昨夜那棵老桃樹下,吳界努力回想著顏小心的那個竹樓小築的樣子,大約確定好了之後,他就漫山遍野的找竹子。


    好在顏小心的竹樓小築不算太大,吳界用了一個白天的時間搭出了個大概的模型,又用了一個夜晚的時間去完善諸多細節。


    連那個給顏小心做過飯小廚房,也被吳界以記憶中的樣子還原了出來。


    在第二天正午的時候,他返回無憂宮帶著木盒住進了竹樓小築。


    過程中蔣惜蘭等人想要幫忙,都被吳界道謝之後拒絕了,他隻列了個清單,要了不少的雜物。


    他想的很明白,若要創出一套讓刀仙都驚豔的刀術,那麽首先就要讓自己的心境安定下來。


    他做的這一切,都是想盡快平複心境,這樣才能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應當如何創造刀術。


    三天內,吳界除了跟四女彼此認識了一下之後就再也沒有別的任何交流了。


    這一天傍晚,百無聊賴的吳界抓了隻野雞,正在廚房裏做飯。


    燒雞的香味隨著山風吹進無憂宮,連那頭嘴賤的驢都差點沒忍住饞蟲想要跑出來偷吃,但被司馬歡製止了。


    修為還在七境,尚不能飲露餐風的蔣惜蘭四人更是在商量了一下之後聞著味兒齊齊跑到竹樓小築附近。


    她們就是抱著蹭飯的心思來的。


    吳界察覺到廚房外的動靜,走出去看著她們,問道:“餓了?”


    四人連連點頭。


    雖說沒被這四位大小姐怎麽照顧過,但這個小廚房裏鍋碗瓢盆和油鹽醬醋,也確實都是他讓這四位的家裏送過來的。


    心境已經平複很多的吳界沒有拒人於千裏之外,直言道。


    “我這裏沒有準備你們的餐具,想吃的話去拿碗筷來吧。”


    四人沒想到小城主也有這麽平易近人的時候,當即就跑到附近砍了一根已經為數不多的竹子,削竹為筷,以竹筒做碗。湊進竹樓小築內坐等開飯。


    她們更沒想到小城主做菜的手藝這麽好,一盆燒雞吳界隻是象征性的吃了兩口,其他的雞肉連著雞湯都被呂巧兒四人一邊誇一邊吃,風卷殘雲般的消滅幹淨了。


    吳界看著桌上的狼藉和意猶未盡的四女,一時有些無語,到底是誰在照顧誰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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