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哼了一聲:“明知故問!”聿安笑了,但又很快收起來,輕咳一聲,假裝不在意地走過去想要看看艾希給他送了什麽,卻被主管攔了下來。“裏麵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而已,”主管抓住聿安的胳膊,餘光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笑眯眯的夫子,把他拽進了屋,“我有話要跟你說。”聿安以為是殿下通過主管給他捎口信,心裏的喜悅麵越來越大,但事實證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殿下讓我告訴你,”主管板著臉傳話,“你和他的關係作廢,他最近和雌神相處的很好,終於認清了自己的心意,對於你隻有舔犢之情,並無情愛,外麵的那些箱子裏裝的都是殿下給你搜羅來的玩意兒,價值不菲,送給你打發時間,也算是一種補償。你在這兒安心待著,其他的莫要多想。”聿安本來還藏著笑意的眉梢忽地蒼白,隻感覺天昏地暗,身體的每一寸像被冰箭刺穿,又麻又冷,左手扶住身旁的柱子才能勉強站立,他眼神空洞地盯著傳話的主管,努力了很久才有勇氣問一句:“真的?”“自然。”自然是半真半假,那些箱子裏的玩意兒確實是艾希殿下搜羅給你打發時間的,至於前麵那幾句,他又沒說是哪個殿下讓我告訴你的,主管對於聿安的反應很滿意,他看他不爽很久了,前走幾步湊近他的耳邊低語:“賤種!你以為你是誰,自古對殿下求愛的多了去了,你不過是其中最資質平平的一個,別太拿自己當回事!”說完哼笑一聲,在聿安懷裏塞了一封信就轉身離開了:“你家蟲給你的,我勸你好好看一看,好清醒清醒!”聿安順著柱子頹然滑下,窗外的陽光照來都驅不走他身上的冰冷,良久,他僵硬著手指打開那封信,是金寫的:吾安親啟,吾聽聞爾與殿下私交過密,甚是羞愧,家族亦為此蒙羞,爾何德何能......中間他沒有勇氣再看下去,直接跳到了書信末尾,願爾清醒,以安危為重。嗬,還當真是清醒清醒,聿安滿臉苦笑,身體痙攣地縮成一團,就連呼吸都成奢侈,書信被揉爛了攥在手上,像壓垮駱駝的最後的一根稻草。有的時候,命運就差這一微妙的差別從而延展出不同的方向,一頭走向毀滅,一頭走向希望,如果聿安能把信看完,他或許可以走上希望的一頭,但他沒有。掐頭去尾,裏麵是金寫給安的愧疚、鼓勵,君之路當君之所向。之所以開頭結尾寫那些,由信件是被主管送過來的可見一斑。日頭西斜得很快,精怪連同夫子打開那些箱子驚呼了老半天才意識到聿安在裏麵待的時間太長了,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剛想去敲門,聿安就打開門如末日傀儡一般走出來。他盯著天邊的殘陽發了一會兒呆,突然小聲地說道:“我要下山,去下麵的雄神宮。”精怪們麵麵相覷沒應話,它們怎麽看聿安怎麽覺得不對勁,夫子也感覺到了,但聿安的狀態讓他不敢多問,試探著說道:“看天氣,等會兒可能要下雨了,我們要不明天再去吧?”“我現在就要去,”聿安眼神晦暗偏執,“幫我。”無法,夫子和精怪一起給聿安做了偽裝,把他的身形變得透明,藏在了小黑的肚子下麵,夫子作為能化形的精怪,是精怪中的最高戰力,被艾希下了禁令不能離開這座宮殿,所以陪著聿安偷偷下去的隻有其它精怪和作為掩護的小黑。起初小黑走得很慢,守衛的木偶蟲檢查它的時候簡直慌得一逼,幸好夫子的實力在線,聿安的偽裝沒被查到,順利地被帶出了宮門。小黑等慢喲喲地走到守衛蟲不再關注的區域時就撒丫子往下跑,聿安從它的肚子下麵爬到了它的背上,精怪在一旁飄著,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直到悄悄潛入雄神宮,一落地就看到了艾希。小黑和精怪瞬間石化:完了!聿安倒沒什麽情緒波動,心已在穀底,什麽感覺都變得遲鈍,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堅持來這兒,大概是想親自來確認一遍,但當看到艾希見到他第一麵是皺眉而不是喜悅時,他就明白了。艾希剛想出門再去白玉階上走一遭,不能看聿安,在他附近走走也好,但一抬頭就看到偷溜出來的聿安,艾希心髒一悸,身形一閃就拉住聿安的胳膊,抱住他想要打開空間把他立即送上去,但觸手碰到聿安的身體他就頓住了,心疼緊接著麻痹了心髒,這才幾日而已,為何消瘦了這麽多?隻這一頓,丹柏就站在了艾希的身後,笑容詭譎:“親愛的艾希,你抱著的是誰?”艾希一僵,懷抱著聿安的手慢慢收緊,他壓抑著自己保持冷靜,在丹柏再次開口前搶先說道:“這一次算我的。”他願意承接約定好的懲罰。但丹柏不依,“這樣可不行,畢竟是你這神使不聽話,竟然私自跑了下來,該怎麽罰好呢?”艾希咬牙,眯眼盯著丹柏的目光冷得刺骨,餘光瞥到縮在一旁的小黑,說道:“那是他的愛寵,你取走便是。”手用力將聿安護得更緊了些,他費盡千帆想要保護的寶貝,犯了再大的錯,懲罰也不能落到他身上,這是他的底線。但聿安一顫,掙紮著推開艾希,手緊抓著小黑的觸角護著它,他聽不懂艾希和丹柏之間打啞語似的話,但有一點兒他聽得很清楚,他私自下來是有懲罰的,現在他們要抓走小黑。小黑是他從小養到大的蟲子,於他而言不僅是寵物,其他蟲想都不要想!“嘖,”丹柏不滿地皺眉,“這懲罰是不是太低了?!”“低嗎?”艾希被推開後雖然知道聿安不知情,但還是臉色陰鬱,對著丹柏皮笑肉不笑,“不低了。”丹柏被艾希警告的眼神以及聿安警惕的姿態給氣笑了:“好啊!你取過來啊!我今晚就把它做成肉湯。”偏頭森森白牙對著聿安:“到時候賞你一碗!”聿安臉色慘白,恐慌一絲絲地蔓延上來,抓著小黑的觸角著急地推著它往後退,第一次,艾希的靠近讓他如此害怕。手被抓住,手指被一根一根地掰開,木偶蟲逐漸圍上來,在看見獸環被掏出來的那一刻,聿安眼睛睜大,連日來承受的壓力排山倒海地湧上來,身體突破極限地蟲化了。極其鋒利的模樣,眼睛變成複眼,骨翼間的薄膜裂開,變成銳利的鐮刀,蟲爪和牙齒也異化到極致,看著艾希的眼睛憤怒又悲涼,終究沒有舍得下手傷害離他最近的艾希,轉而揮動龐大的骨翼將靠近的木偶蟲切成碎片,全身的肌肉緊繃,下一秒就出現在丹柏的麵前,眼神狠決,不顧一切地想要殺了他。丹柏不閃不避,在聿安靠近到無法再後退的距離時嘴角突然露出詭異的微笑,單手直取他的心髒。砰的一聲,煙塵滾滾,丹柏退到三米之外,滿手的鮮血,不是聿安的,也不是他的,艾希站在原先丹柏所在的地方,懷裏抱著暈過去的聿安,血液不斷從左臂流出來,脖子上也有三道深刻的抓痕,但他看上去毫不在意這些傷口,單手摸了摸聿安的脈搏,跳動得極快,蟲化的後遺症也開始凸顯出來,移位的骨骼開始萎縮。來不及多想,艾希低頭抵住聿安的額頭,精神力不斷輸入聿安的身體,梳理他體內橫衝直撞的能量,盡可能地消減蟲化帶來的身體極致的反應。丹柏站在不遠處嗤笑一聲,甩甩手上的鮮血,活該!殘陽徹底落下,天空下起淅淅零零的雨點,艾希直起腰,低垂的眼睛裏倒映著聿安毫無血色的臉,轉頭看著自己左肩上新鮮的血口,他忍不住笑。手指抹去落在聿安臉頰上的雨珠,猶如抹去他的眼淚一般溫柔,但實際上他已經忍到極致了,如果這道血口落到聿安的心髒上他會怎麽樣,很顯然,因為他現在已經有點兒想要發瘋了。“丹柏,我不會放過你。”丹柏一頓,察覺到艾希身上危險的氣息,不由後退一步,說的話卻不示弱:“你這句話說的太早了,艾希。”不就是一隻雌蟲嗎,感情這東西最不穩定,幾百年之後誰向誰道歉還不一定呢。雨越下越大,艾希用精神力隔絕雨滴,抱著聿安要往上走。“艾希,”丹柏適時提醒一句,“約定。”艾希定住,仰起頭透過重重雨幕望向法則的因果線,隻要他動一步,千萬條因果線就會一哄而上,密密麻麻地纏繞著聿安。控製一隻蟲一生的從來不是神,而是淩駕於神之上的法則。最後,聿安是被精怪抱著回宮的,頂著一張在風雨中搖搖晃晃的傘,艱難地上白玉階,小黑被留在了原地,生死不知。精怪慌慌忙忙地去庫房裏取藥,聿安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不知時間的界限,醒來又睡過去,無知無覺地在深淵中掙紮,身體猶如被輾軋過,動一下都費勁。不知幾日後的某天下午,聿安疲憊地睜開眼睛,這次他沒再睡過去,但他累極了,掙紮著從床上起來,沒有精怪在屋子裏,他隻能扶著床沿、牆壁,一邊喘一邊走,汗如雨下,艱難地打開門看向院子,飄忽的視線在院子裏小黑經常待的地方尋找。沒有,聿安忍著心慌,咬牙扶著廊柱走去小黑的房間,還是沒有,因為他,全都是他的錯。愧疚、恐慌、負罪感,聿安倒了下去,一病不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蟲族之寵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貓布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貓布偶並收藏蟲族之寵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