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當她誠心懺悔時,才可被給予應有的處刑。路德牧師曾經說過,‘如果她們在生育中倦了,或死了,不要緊。讓她們在生產中死去,這就是為什麽會有女人的基因’(*1-馬丁·路德-《論永生》)。”在“蛾摩拉”城裏,也許活著要比死亡更需要勇氣。人群中響起啜泣,響起憤怒的吼聲,接著是一陣“劈裏啪啦”的電流聲響起,如多米諾骨牌般,那些“渣滓”們在手表釋放出的電擊下接二連三的倒下,現場混亂一片。正如那名女人所說的,所謂的“新國”,以及總統給出的“美好的願景”,實則是虛假的,一場幻象。這兒並非國家!而是一處被極端主義統治的土地!肖裏握緊了拳頭,茫然無措。曾經的,他熟悉的,電視上常見到的政治家們,領袖們統統變成了“先知”,變成了“盧克神父”與他的“烏鴉麵具門徒”們!“……a國的領導者們,各個州的州長,各個市的市長們,都去哪裏了呢?”肖裏情不自禁地問出聲來。1098號扭頭看著他,目光裏充滿掙紮與痛苦,片刻後,他從唇縫間吐出一句話來:“a國已經是過去,‘新國’才是現在。至於你說的那些人……”1098號的視野投在了遠處,那座閃閃發光,刺目耀眼的“圓形監獄”上。他的喉嚨裏剛艱難地擠出一個音節:“‘圓形’……”緊接著,手腕上的手表立馬傳出“先知”冷冰冰地聲音以及令人渾身痙攣,疼痛的電流:“警告,警告,紅色警告。”一片混亂中,肖裏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與綠眼睛。“艾米莉?”第09章 來到“新世界”(六)西蒙娜·波伏娃曾在《第二性》裏說過:“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的。”因為波伏娃認為,“女性所扮演的角色是受男權社會意識投射下的形象,而不是真正的人性和天性。”(*1)現在,艾米莉深有體會。自從進入了“教改所”後,幾乎可以說是每時每刻都在感受自己被“重塑”的過程。但還有一點要提醒的是,在“教改所”裏,被塑造的不僅僅是女性,還有男性,他們所扮演的角色也從“男權社會意識投影下的形象”變成了“新國家所希望看到的形象”。所有人都在被塑造。不管老少男女。“先知”給了他們一個模子,現在所有人都被嵌進了那個模子裏,胖的人要削去多餘的脂肪,瘦的人則要進行填充。從前的觀念要被拋棄,而所謂的“新觀念”卻是以前被拋棄的舊思想混雜一些現代的新思想。艾米莉忘記了自己在這裏呆了多久,“教改所”裏的時間仿佛被拉長了,剛開始時的每一天都那麽的難熬,但後來,漸漸就變得習慣了起來。不用“先知”催促,他們便會自動爬上床睡覺,第二天按時起床做操。每天接受“新教育”。清除腦內和內心的,被“教改所”的看守者們稱為“不潔”的東西。a國曾經的國旗被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麵奇特的藍色國旗。接著,政府經曆大規模的“換洗”。那些熟知的政治家麵孔忽然被換下,消失在眾人眼前,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張張,出現在商業雜誌上的,或者是別的領域雜誌上的富豪們的臉。不過總統還是曾經的總統,可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卻變得不一樣了。但那時,所有人醒悟過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他們為了注射“治愈血清2”與“治愈疫苗”,紛紛戴上了那隻像眼睛,又像耳朵的手表。紛紛把自己的性命交至“人工生命”——“先知”的手上。總統……現在不能稱他為總統了。按照“新國”的規則,民眾應該尊敬的稱呼他為朱庇特,出自羅馬神話中的眾神之王。因為“總統”這一頭銜不能準確表達他的身份,不能清楚的告訴民眾們,他是長生的,他是永生的,他將給民眾,給世人帶去幸福。“橢圓領土”外在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橢圓領土”內也是如此。艾米莉與丈夫分別注射了“治愈血清2”,她沒能出現副作用,但她的丈夫卻出現了——“不育”的副作用卻抓住了他,並分裂了他們的家庭,分別將他們送進了“尼尼微”城裏不同的“教改所”。而她的女兒——薩莎,這麽稚嫩,這麽幼小的孩子。因為在逃亡的路上落下了一點兒病根,便被“先知”判定為“不合格”產品,送往了“蛾摩拉”城。她還這麽小!她還什麽都不懂!但“新國”信奉著弗朗西斯·高爾頓(*2)所提出的“優生學”——好似人類不再是人類,而是用於比賽的貓狗或馬駒。被“先知”判定為“優秀”的人種必須留下他們的子嗣,而被判定為“劣質”的則應被除去。這不禁讓艾米莉想起,一部很久以前的電影《黑鸛》,影片中的“醫生”致力“清洗”全國有殘缺的兒童,並拒絕為他們施以救治,以防他們長大成人後,將“低劣”的基因傳下去。(*3《基因傳》)科技明明在進步,但曆史卻在倒退!甚至比起從前,還要可怕殘酷。艾米莉渾渾噩噩的在“教改所”內過了三個月,內心逐漸麻木了起來。並悲觀的認為,也許這個世界永遠都恢複不了正常。但沒想到的是……耳邊炸起一聲驚雷般的呼喚,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像是穿越時空而來。太久,太久沒被稱呼自己的本名,一時間她腦袋轉不過彎來。“艾米莉!”黑發黑眼睛的青年逆著光,擠過層層疊疊的人群,來到她的身邊,一把抓起她瘦削的肩膀。艾米莉這才靈魂歸為,麻木的內心活泛起來,“肖……肖裏?”*小簡還是沒能找到自己的家人,但肖裏卻找到了自己的初戀情人。回去的路上,尤斐臉色臭得難看,雖然他一直壓抑著幾乎要燒融理智的嫉妒情感。但哨兵天生對向導的占有欲與他對肖裏的不安,使得這份“嫉妒”難以控製。因為肖裏利用自己的“先知”判定出的“上等人”身份,順順利利地將艾米莉給帶出了暮花天“教改所”。兩人坐在一塊,艾米莉哭個不停,肖裏溫柔地安慰她,詢問起這三個月來,她身上發生的事與a國的變化。艾米莉抽抽噎噎地回答了肖裏的問題,其中,她提到一個詞“新人類基金會”。“也就是說,所謂的‘新國’其實是由‘新人類基金會’所……導致的結果?”肖裏總覺得“新人類基金會”像是在那裏聽過。不過比起這個問題的答案,肖裏還有一個,急需獲知答案的問題:“那我媽媽呢?你有沒有見過她!?”艾米莉見過瓊斯·楊。她與肖裏還談戀愛的時候,曾經參加過肖裏的家族聚餐。同時,她還見過肖裏的“繼母”,瓊斯·楊的同性伴侶——迪妮莎。“對不起……這三個月裏,我從未見過楊女士的出現。”艾米莉用抱歉的語氣回答道,“但我見過你的繼母……迪妮莎。她、她與別人……一位男性哨兵結了婚。”就在“新國”成立不久後,朱庇特為這對新人舉行了盛大的婚禮。當時,環境尚未發生這麽巨大的改變。家庭分裂,機器人與“新父”的肖像遍布“橢圓領土”內的每個角落。迪妮莎?和一個陌生的男性哨兵結了婚?肖裏感到不可置信,迪妮莎對瓊斯的狂熱,肖裏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迪妮莎結了婚,那自己的母親呢?瓊斯又去了那裏呢?難道她像多蘿西一樣……?肖裏不敢想象瓊斯的結局,他身體發軟,渾身冒汗,幾乎要崩潰。他無法接受親人一個又一個離去的消息,哪怕他與瓊斯的關係不算和諧。不,往好處想!迪妮莎這麽愛自己的瓊斯,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將瓊斯給保下來!最壞的結果……大概是瓊斯會出現在那棟閃閃發亮的,透明的“圓形監獄”中!透明的,閃閃發光的“圓形監獄”在他們身後,隨著往返的動車的運動而逐漸向後縮小,縮成一個小點。那裏“住著”曾經為a國嘔心瀝血的政治家們、法官、警察、律師或律師醫生……所有不願意向這個畸形社會所低頭的人。肖裏將視線投放在了手腕處的手表上。一圈鮮豔的紅色圍繞著時鍾,是地位的證明。在這小小的手表內,住著他曾熟悉的“先知”。曾與他產生過交流的“人工生命”,轉眼間,便成了這個國家的第二“主人”。這究竟是為什麽呢……*“格拉森”鎮,晚間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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