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全世界都以為我會驅鬼 作者:落雨聲煩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呸,”黃定國嗆了口煙,咳嗽了兩口往地上吐了口痰,“就得趁現在活著把死了的那套都給享受了,要真翹了辮子躺棺材板兒裏,你倆給沒給我風光大辦我都不一定看得到了。”宋男歎了口氣,摸了摸後腦勺,被砸的那塊兒已經在短時間內鼓了個包起來,他也懶得去揉它了,一屁股又坐回了小木板凳上,背對著黃定國,聲音卻很大,“您這精神頭都能跟隔壁老太太跳街舞去了,哪那麽快就能翹了。”“回光返照吧,”好半晌後黃定國歎了口氣,“路口那人還在麽?”宋男熟練的摁著煙,眼角迅速往左前方路口邊的梨樹下瞄了一眼,搖頭道,“這兩天都沒在。”黃定國說的那個人從上周開始就一直出現在那棵梨樹下,說是個人都有點兒牽強,事實上宋男連是坐著的大人還是站著的小孩兒都分不清,隻能從那團灰不灰黑不黑的氣裏看出個人形輪廓來。宋男對這些東西已經見怪不怪了,但他還是會感到害怕,所以每每黃定國叫他看的時候,他都隻是粗略的一掃,不大敢瞪著眼睛去直視。梨樹上結了不少果子,青皮的,再過倆月就能吃了,應該挺甜。“那是了,”黃定國抽了口煙,又咳嗽了兩聲,“來接我了。”宋男沒接話,也不知道該怎麽接。黃定國幹什麽都挺有數的,哪怕他現在年過半百甚至已經聲名狼藉,宋男還是很佩服他。但他現在不靈了,什麽都說不準了,據說最昌盛的時候,有人還尊他一聲黃半仙兒。黃半仙兒這個名號當時從他們鎮一路火到了市裏,慕名而來的人都跟醫院掛號似的,還得排號。現在什麽也說不準的前黃半仙兒說他要死了,誰信?但宋男還是按黃定國說的,把黃定國的親朋鄰裏都請了一圈兒,每個人都覺得黃定國瘋了,但還是很賣麵子的說會來。廚子到的時候十點整,各種肉蔬菜外加酒水甚至連桌椅碗筷全都包辦,一條龍服務到底,宋男這個甩手掌櫃隻管明兒一早結賬就成了。他看了眼廚子帶來的那幫開始切菜洗菜搭爐升火的人各自忙活起來後,摸出萬年不響一回的手機給黃弟文的班主任去了個電話。“賈老師,我是黃弟文的家長我姓宋”“宋男?”宋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那邊的中年男高音給打斷了,“你哪門子家長啊?自己都還未成年還家長上了!請什麽假?馬上初三了,正是關鍵時候,任何人不能因為任何理由私下請假,你這種”“他爸死了。”宋男平靜的打斷他。“行為相當於變相幫他曠”班主任的話音猛的來了個急刹車,原本就不小的音量瞬時提高了二點五倍,“誰死了?”“我們家老爺子,黃弟文他親爹,黃定國黃半仙兒,駕鶴西去了。”宋男的視線從堂屋中央的躺椅上正跟院兒裏那幫幫廚聊得挺開心的黃定國臉上一掃而過,聲音也低了幾分,顯得特別沉痛,“我弟得回來給他披麻戴孝外加守靈,這假您看著能不能批吧,要實在不能批我跟老爺子說說去”“人都走了跟誰說去呀”班主任的聲音低了幾分,估計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死訊給震驚到了,好幾秒鍾後才對著電話喊了一聲,“我讓他馬上收拾東西回吧,哎東西也別收拾了我先不跟他說這事兒,怕他接受不”“謝謝賈老師了,好人一生平安。”宋男沒等他說完,道完謝後單方麵結束了通話。這老師什麽都好,就是太嗦了,每次宋男因為這個弟弟的事兒往那兒打電話,都會被連削帶罵的說一頓。堂屋中央擺了副棺材,四周掛著黑帳,進門那塊兒放了個火盆,火盆上方的小方桌上放了供品和香燭,桌子中間擱了張十四寸的黑白照,照片上的黃定國咧著嘴笑得很開心。宋男抽了三根香衝照片拜了拜,插進了香爐裏,又從旁邊抽了一摞紙錢放盆裏燒了,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後,起身往外走。黃定國坐在躺椅上囑咐道,“五點開席,開席的時候樂隊就得唱起來。”宋男不知道為什麽他這麽介意這個,說是樂隊,其實就是當地的一些民間習俗,騰塊兒地出來供一群大媽大叔又唱又跳,唱跳倆小時千八百,結完賬還得吃一頓才走人,宋男一直覺得這種民間樂隊不僅唱得不好聽跳得不好看,還特別擾民。但黃定國喜歡,“死者”為大,因為這份喜歡,他作為兒子就得盡心盡力的去張羅。“放心吧,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宋男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咱們家的文曲星應該快到了,我得去路口等著。”宋男邊說邊從裏屋的櫃子上扯了條用麻繩套好的白布條裹手裏,出去的時候抬手整了整自己頭上的,沒戴歪才跨出了門。披麻戴孝。宋男打算去公路邊等著,客人來了不少,都坐在院子裏,三五個圍了一圈兒或打牌或看別人打牌,院子被堵死了,隻能往路口出去。宋男往前走了兩步頓了一下,梨樹下的黑影要不是這會兒太陽曬不到投射不了影子,他會誤以為是哪位客人的影子。大夥兒都圍在院子裏,路口連個人毛都沒有。宋男有些不想過去,但出去的路隻有那一條了,他咬咬牙,眼一閉當沒看到,揣著兜兒大跨步往外走。影子很矮,大概隻到大腿處,宋男走過去的時候它往邊上讓了讓,宋男收回餘光,盡量讓自己不往右邊看,但右腿與那影子擦過的時候,還是能感覺到整個腿瞬間蔓延開的冷意。徹骨的涼。跟大冬天把腿伸冷水裏泡了一下似的。宋男咬牙受著,好在這種涼意也沒持續多久,大概幾秒鍾,涼意就慢慢褪去了。那種感覺跟幻覺似的,突如其來然後稍縱即逝。宋男不由得嘖了一聲,這成語還是上周黃弟文放學回來教他的,他居然這麽快都能活學活用了。真棒。黃弟文背著書包從前麵公路拐角拐過來的時候,宋男衝他招了招手,他抱著包就一溜煙的跑了過來,看到他頭上簡陋的白布帽時腳下步子頓了頓。宋男放下爾康手,從兜兒裏拿出自己頭上的同款白布帽,邊讓他轉過身背對自己邊道,“假的。”“那咱為什麽還要戴?”黃弟文聽話的轉過去,任宋男在他頭頂上搗鼓。“因為你爹要咱按正常程序來,”宋男扯著兩邊的麻繩係扣兒邊道,“一會兒往家走的時候別笑,想笑也憋著,必要的時候還是哭一下吧,如果能哭出來的話。”這種人還沒死就要先辦喪禮還得上演孝子哭靈的戲碼,確實有些難度,特別是“死者”可能還坐在一邊兒看著你哭的情況,難度就更大了。黃弟文嗯了聲,重重的點了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宋男。“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