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雪月城往離陽,要經過慕涼城,然後要穿過南部的瘴氣穀,到達稷下學宮,順江而下,便是離陽。


    一匹老馬踱步在這田邊小路上,遲暮的老驥馱著一個長刀青年。


    田間有農人弓著腰,不時起身擦掉臉上的汗水,又不時地望向田埂上正玩著泥巴的孩童,露出欣慰一笑。


    青龍下了馬,拽了一會低頭吃著草,不願繼續前行的老馬,隨手摘了臉上的麵具。


    “阿伯,這好大的日頭,你這西瓜幾錢一個?”


    過了雪月,這天變得燥熱了起來,看著地裏的西瓜,不由得咽起了口水。


    農人抬頭瞧了過來,那曬得通紅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摘一個吃吧,就不收錢了。”


    青龍聞言,走到瓜地裏,左看右看,摸了摸頭發:“阿伯,這瓜怎麽挑啊?”


    術業有專攻,這還真不會挑。


    農人走過來瞧了一眼:“這瓜要保熟啊得看根,這根莖幹透了就熟透了。”


    然後捧起一個大西瓜,翻了個頭:“還得看這蒂,就是後麵這小圓點兒,越小越圓這瓜越甜。”


    “這瓜看不見心,看頭又得看尾才能分辨。”


    (小時候,阿姨教過我。)


    青龍接過西瓜,左右打量了一下,恍然大悟:“懂了,阿伯,你這地裏也不搭個瓜棚,不怕人偷去?”


    青龍隨手掰開了西瓜,裏麵果然鮮紅水嫩。


    農人瞥了一眼田埂上的孩童:“這方圓十幾裏地,就我這一戶,沒人咯。”


    “為何啊?此處是慕涼城的地界,因何故稀無人煙?”青龍詫異道。


    “哎……昔年,慕涼城不叫慕涼城,以前這兒可是天幕雄關,戰火蔓延到這裏,死了很多兵民,當時的皇帝說,戰場上無勇而死者,照例不得斂以棺椿,也不得葬入墓域,十萬大軍伏屍此地,百姓更是幾乎死絕,戰死的屍體無人收斂,曝屍荒野,成了無主之鬼……”


    “那現在慕涼城的城主,不重建一下麽?”


    “重建?你可知城主是誰?”


    “明白了……”


    據他一路了解,洛青陽,師從天啟影宗,身為蕭氏皇族的隱秘護衛,先帝的貼身影衛。卻一生淒涼,自小無父無母,同門師兄弟也都死了,心愛的女人嫁人兩次,都與他無關。


    而慕涼城作為曾經的國殤之地,是他練就天下淒涼之劍的地方。


    青龍三下五除二的吃了半個西瓜,走到田埂兩個小孩旁,隨意坐了下來:“吃不吃西瓜?”


    小男孩抬了抬頭:“不吃不吃,我好忙呢。”


    小女孩深以為然的跟著點頭:“哥哥在挖地道呢!”


    青龍湊上前一看,也跟著玩起了泥巴:“你們在做城牆啊?”


    “是啊,阿爺說了,鑄起城牆,就能保家衛國,就能保護阿爺了!”


    “不對,阿爺說那是心牆!”


    “你懂啥,我比你大。”


    青龍看著這兩小泥娃,一言不合就吵起來,不由得哈哈一笑:“那你們長大了想做什麽呀?”


    “我要做大將軍!”


    “我也要做大將軍!”


    “你不能做,你是女孩子!”


    “憑什麽!”


    兩小孩又吵了起來,青龍覺得有趣極了:“誰說做不了,女孩子也是不讓須眉!”


    “大叔,你怎麽騙人,你見朝廷可有女將軍?”


    “呃……哈哈,小鬼頭,猛將橫川,自然少不了鏗鏘玫瑰,你可不能大男子主義哦。”


    青龍一把按住小男孩的腦袋,使勁的揉了揉,弄得滿頭泥漿。


    不經意間,看到了小男孩正在堆起來的城牆下打通了一條隧道。


    腦中靈光一閃:“隧道,難道他們要在冰川之下……”


    隨即又嗤笑地搖了搖頭,極北冰川千年不化,豈是人力所能開挖的。


    “小孩,想不想學武?”


    “學武?想啊,大叔,你會武嗎?能教我嗎?”小男孩童真的雙眼冒出了強烈的光彩。


    “我教你使刀,十字軍刀!”


    青龍在商城買了一本刀法,從懷裏掏了出來。


    但他不知道,這本一縱一橫的刀法,數十年後,會在戰場上大放異彩。


    “使不得啊!劉懷義,還回去……”


    那農人小跑過來,就把青龍的手推回去。


    “老伯,國之強崛,靠的是這些娃娃,我吃你一瓜,也算獲之恩澤,不必放在心上。”


    泥土的“城牆”邊,隻留下了一錠銀子和一本刀譜,而青龍卻已騎上老馬,給一老二少,留下一個匆匆背影。


    “義兒,跪下,受恩!”


    老農牽著兩小兒,遙遙目送這個不知姓名的青年。


    小小劉懷義伸直了眼睛,仿佛要記住這個跟他們玩泥巴啊大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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