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


    北離雪月城


    寂寥許久的雪中龍城,如今人頭攢動,不斷湧入許多手持刀槍劍戟的武林人士。


    動亂了大半年的北離,也被這江湖喜慶平息了不少。


    作為主角的青月兒,在丫鬟的精心打扮下,以驚世之顏端坐雪月劍仙大殿。


    “月兒,你今天真美。”


    尹落霞慈愛地為她整理著有些褶皺的裙擺。


    “霞姨,師傅她們回來了麽?”


    青月兒很想念待她如母的李寒衣,這次大婚,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能讓雪月團聚。


    尹落霞微笑道:“在回來路上了,而且百裏城主已經到了。”


    “大城主回來了?什麽時候的事?”


    青月兒眼前一亮。


    自從百裏東君失蹤後,雪月城像是沒了主心骨的孤城。


    李寒衣、司空長風等人也相繼奔赴北離邊疆。


    “昨夜便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莫衣仙人哦,月兒,有真仙來賀,你這婚結得可真隆重呢。”


    尹落霞不知怎麽,臉色突然有些潮紅。


    隨即又接著說道:“蕭瑟過來了,霞姨先去忙。”


    青月兒點頭:“嗯,霞姨,那些事讓下人去做就好了,您不用這麽辛苦的。”


    她似乎習慣了被人服侍和寵愛的感覺。


    忘記鹹陽城裏的貧民窟。


    也忘記了風餐露宿的煉心之難。


    這就是世間的環境,可以潛移默化的改變一個人的初心。


    尹落霞剛走,一身金邊紅衣的蕭瑟走了進來:“月兒,霞姨去哪?”


    他見尹落霞有點兒異樣,不由多問了一嘴。


    “蕭瑟哥哥,是大城主回來了。”


    青月兒起身迎了上去。


    “大城主回來了?!”蕭瑟一愣。


    隨後眼神微凝,暗自想道:“百裏東君回來了……嗬嗬,這場遊戲……越來越好玩了。”


    “嗯,霞姨說的,對了,蕭瑟哥哥,有沒有華錦的消息?”


    青月兒似乎動了真情,看著蕭瑟滿眼的愛意根本藏不住。


    她的苦悶和煩惱,這一切,她都跟蕭瑟說了。


    壓抑太久的情緒發泄出來,她也變得開朗了許多。


    因為蕭瑟並沒有嫌棄她,也沒有看不起她,反而不斷的安慰、不斷地開導著她。


    蕭瑟也告訴了她,自己的身份和苦難。


    趁虛而入的感情是最容易打破真情的手段。


    更何況兩個同病相憐的少男少女。


    青月兒淪陷了,她愛上了蕭瑟。


    “還沒有,據說有人看見她在大隋邊境走動,但我加派人手去尋了,還沒找到。”


    蕭瑟托著青月兒的手,把她捧得如公主一般。


    “好吧……”


    “開心點兒,月兒,你可知如今的雪月……哦不,如今的北離有多熱鬧嗎?”


    蕭瑟識趣地轉移話題,試圖引起青月兒的好奇。


    同時,他自己也是異常興奮!


    因為,他從沒想過,自己這一手策劃,能吸引如此多的頂尖高手前來。


    “蕭瑟哥哥,你知道的,月兒從不喜歡這些。我隻要雪月城的家人們安然回來,一起吃個年夜飯就好了。”青月兒勉強一笑。


    江湖,她不想理。


    她能力有限,隻能管好身邊愛我和所愛之人。


    “呃……月兒,或許…我是說或許,你哥哥…也會來!”


    蕭瑟淺淺一笑,隱藏在眼睛深處的凶光一閃而逝。


    斬了青龍,他便名正言順、當仁不讓的坐上北離九五至尊之位,便可奪回曾經失去的一切!


    但是話剛說完,青月兒渾身一抖:“嗯,蕭瑟哥哥,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她刻意遺忘在角落的記憶忽然呈現。


    那一抹刀光和燦爛的笑容浮上腦海。


    “我扶你進去吧。”


    “不用了,你去招待客人吧,我想靜一靜。”


    “好。”


    蕭瑟知道這個女孩的心思,因為這是他故意提起的。


    當他關上房門的那一刻,終於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刀魔,斬我國運,辱我北離,你這次必死無疑!”


    從青龍在劍閣看他的那一眼,他就知道,這個不可一世的家夥,一定會成為他成就至尊的墊腳石。


    “包括你的妹妹!”


    蕭瑟瀟灑轉身,立刻換成了一副謙卑的樣子。


    ……


    城主府的密室裏。


    百裏東君坐在一旁喝酒,眼睛不時瞥向石床上顛倒龍鳳的莫衣。


    這尊疑似真仙的“仙”,唯有依靠合歡之法,才能壓製體內的魔性。


    他不知道把他帶回來,是對亦是錯。


    可親眼見到玥瑤的魂魄出現在自己眼前,他不想放棄。


    神鬼莫測的莫衣,是他與玥瑤重聚的唯一希望,即便無比渺茫。


    他知道,莫衣是為了蒼生去了海外與世隔絕,也知道莫衣體內的魔性有多大。


    這把雙刃劍,一邊是蒼生,一邊是地獄。


    把握不好,將萬劫不複。


    如同野獸般的喘息回蕩在這間密室裏。


    尹落霞的手臂死死地勒住了仙人之軀,直到他的瞳孔從紅色變成黑色。


    她狠狠地咬住了堅實的臂膀,眼淚從長長的睫毛上滴落。


    這一切,都變得陌生了。


    “辛苦了。”


    百裏東君淡淡的看著不著寸縷的尹落霞,語氣變得冷漠異常。


    “隻要不傷害月兒,隻是犧牲我這敗柳之姿罷了。”


    尹落霞的身材很完美,當著這個曾經自己尊敬的大城主麵前,穿起了羅裙。


    她不知道百裏東君為何會性情大變,更不知道百裏東君為何會把這個惡魔帶回北離!


    看著盤膝運功的莫衣,她朱唇輕啟:“雪月完了,北離完了,一切都完了。”


    “雪月完不了!”


    百裏東君忽然把尹落霞抓了過來!


    一股天人威壓猛然落下!


    “你…你踏入神遊了!”


    尹落霞的羅裙炸碎,連一絲力氣都提不起來。


    “神遊罷了,吾要成仙!”


    或許成了仙,修了仙道,便能救回玥瑤!


    百裏東君邪邪一笑:“上來吧。”


    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不同的故事。


    正如雪月之上喜氣洋洋,而不知道多少暗角,正發生著陰暗的故事。


    一個魁梧大漢丟掉手中死去的孩童,嘴上殘留著鮮血,兩根獠牙緩緩收了回去。


    三名官兵打扮的高手,占據了一間民房,正虐待著這一家四口唯一的女主人。


    還有熟睡的俠客,被人吹了迷魂香,無情地奪走了他的性命,搶走了包裹裏的金銀還有武功秘籍。


    ……這一幕幕,都是基於紛亂的北離,已經沒了律法秩序,讓人性的醜惡擴大釋放了出來。


    世間無道,人性本貪,解除了欲望的枷鎖,一切都變得更加原始和暴力。


    ……


    北離東境。


    華錦救下了幾名受傷的戰士,隨後領著流民聚集到一個小鎮上。


    夜已深,再過兩日,便是上元佳節。


    “月兒,你的婚禮,我不能參加了。”


    十七歲的華錦,已經出落得美麗大方。


    一身素衣長裙,臉上包裹著阻擋寒風的絲巾,高挑的身材看起來精練無比。


    還有無數受傷的戰士在等著醫治。


    還有無數家破人亡的百姓在山林裏等死。


    她不能走,也不敢走。


    “醫者初心,濟世救民,等天下太平,華錦再當麵道歉。”


    華錦謝絕了百姓的挽留,再一次走到了邊境的戰場上。


    “月兒,祝你百年好合,與蕭瑟攜手共白頭。”


    她把江湖貼放進了藥簍的底部,真心祝福道。


    突然!


    山穀內的一個天坑中,傳出一陣陣低吼。


    華錦一驚,已經不去宗師的她,竟然從聲音中感受到了一陣陣心悸。


    好奇心的驅使下。


    她背著藥簍,緩緩向黑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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