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燁把煙夾在手中,在檔案袋中翻找出什麽,把那對鑽石耳環拿給他看。“這是柳大送給金丹桂的,我們查過了,這對耳環是他用一串翡翠項鏈在個印尼商人那裏換來的。”那串翡翠項鏈,印尼商人不肯提供當作證據,霍震燁買了下來,拿出來給柳二看。翡翠珠子顆顆碧綠,水頭極足,一看就是好東西,下麵還墜著隻包金邊的翡翠蝴蝶。柳大用這串項鏈換金鋼石的耳環,真是換虧了。柳二當然認識這串項鏈,那是箱子裏師姐最喜歡的一條。她沒打算把這當成私房嫁妝,說要把這些賣掉,手裏有了錢或是置下產業,或是做小買賣,生活就能安定下來了。師姐摩挲這串項鏈時的神色,柳二記得很清楚,他當時還說師姐成親的時候戴肯定很美,沒想到竟被哥哥拿去換耳環送給金丹桂。“你說謊!”柳二大聲辯駁,可心裏已經信了。“他還打算帶金丹桂離開上海,船票都買好了,隻有兩張。”霍震燁裝模作樣的從檔案袋裏掏出兩張車票,指尖一搓,把疊在一起的車票分開,給柳二看確實是兩張。然後作熱掃一眼:“這個月二十八號。”柳二仿佛被重拳打在心口,整個人悶住,二十八是師父百日祭,哥哥竟然連個頭也不給師父磕就要走。耳環項鏈的事是真的,船票是假的,但霍震燁一件一件從檔案袋中拿證據出來,柳二已經深信不疑。“他值得你背一條人命?”霍震燁說完離開審訊室。指紋和腳印的比對,證實柳二就是那個在蘇曼麗家樓頂留下腳印指紋的人,再加上柳二自己的供詞,這案子破了。大頭對霍震燁佩服至極:“霍公子,你真是太厲害了,你怎麽就能想到是柳二呢?這下我們捕房可有大名氣了。”宋總捕眉飛色舞,這一件驚動上海灘的大案子,他手下的人用一個禮拜就捉到了真凶,連金丹桂的頭七都沒過。在英國人麵前那是出了大風頭。“你們的功勞我都會報到上麵去,今天晚上有一個算一個,我請客。”霍震燁看滿屋歡騰,出聲道:“金丹桂的凶案,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是柳二殺的。”宋總捕看了眼霍震燁,這次破案霍震燁功不可沒,他一知道消息,電話就打到南京去了,對何秘書大誇特誇霍家這位小公子的聰明才智。破案這麽聰明,偏偏在這上麵有些癡氣。“還要什麽證據,兩樁案子都是柳二做的。”宋總捕一句話就定了這案子的結局。花國美人案就此告破。大頭有些疑惑:“霍公子,如果不是他,還能是誰啊?”滿屋歡慶,隻有霍震燁覺得索然,他想見白準了。白準一覺睡到下午才醒,他早上吃了酥酪和豆腐衣包子,倒不覺得餓,隻是閑得發悶。又把“穆桂英”“嶽王爺”搬到天井裏。他自己坐在屋簷台階上,看兩個紙人耍銀槍,往常用這法子消磨時間,他並不覺得無聊,今日卻覺得小樓裏太安靜了些。怎麽看怎麽覺得沒趣,一揮手,兩個紙人應聲停下。阿秀抱著紙花瓶,送到白準麵前,她點點這花,搖一搖頭。家中的紙花經年累月也不會凋謝,永遠都像剛紮出來那樣嬌豔,可這一把花才過了半天就不行了。紅色花瓣微微打卷,阿秀不明白為什麽,隻好抱著花瓶找白準。“快幹死了。”白準想了想,家裏隻有供在神台前的小花瓶,這麽一大把花,還真沒地方插。阿秀歪歪頭,她不懂什麽是“死”,紙竹不腐,她便用生,低頭看著這把花發愁。白準哼哼一聲:“麻煩精,隻會給我找麻煩。”要怎麽跟個紙人論生死?說麻煩,麻煩就到。門響了三聲,一聲長,兩聲短。白準翻個白眼,他還敲出節奏來了。不等白準允許,阿秀急急忙忙去給霍震燁開門,一見他就把花瓶遞過去,示意他救救這把花。霍震燁一直以為阿秀是啞巴,看她連養花要水都不知道,覺得她的心智也許還留在孩童時期,他安撫阿秀:“沒事,這花我帶回去,明天就把它救活,再給你送來。”阿秀點點頭,她高興了。霍震燁把食盒放在桌上:“我給你帶了紅燒小魚翅。”“這有什麽好吃,要麽硬要麽爛,我不吃。”“不是那種魚翅。”霍震燁從食盒裏拿出一隻海碗。徽菜館子裏有紅燒劃水,但青魚的尾巴肉再嫩,怎麽比得過魚鰭,這道菜專用魚鰭做的,醬汁味濃,魚肉細活。“紈絝。”白準心裏滿意,嘴上還要刺他一句。白準筷子夾了一塊,他吃著,霍震燁就看著。這種菜要配米飯才好吃,剛蒸出來的米飯,配上魚汁,白準竟吃了小半碗,他許久沒這麽滿足,越吃眼角眉梢越是透出滿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