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妻子一直在自罪自罰,因為小傑是跟她出門時候被拐走的,但這不是她的錯,是綁匪的錯。宋瑛從聽見店主那句話開始,就已經執迷了:“別的都不是小傑,我隻要我的小傑。”宋福生心軟了:“真的可以紮跟我們兒子長得一模一樣的紙人嗎?”店主還坐在簾幕後,隻露出兩隻修長的手,那雙纖瘦的手搭在一起:“你們真的,想好了嗎?”“我們想好了。”宋夫人急切說著,她害怕店主變卦,身上沒帶足夠多的錢,就脫掉手表押到桌上。一周之後,他們收到了“小傑”。“小傑”睡在一隻長紙盒裏,它比真的小傑要小很多,臉也更圓潤,看上去很稚氣。店主沒給“小傑”畫上眼睛,他微微笑著告訴他們:“不要給它畫上眼睛。”宋福生皺著眉頭看這個紙人:“這跟我們的兒子長的不一樣。”這完全不是小傑,這怎麽會是小傑呢?但宋瑛已經完全沉迷了,她一看見“小傑”就抱著盒子不放手,她輕輕撫摸紙人的臉:“小傑,媽媽接你回家。”“小傑”就這麽回家了。一開始,宋夫人隻是把“小傑”放在房間裏,她抱著“小傑”傾訴自己的思念,慢慢的她以為自己的兒子還活著。她把兒童床搬出來,“小傑”早上起來,晚上睡覺。宋福生又能正常出去上班,妻子甚至還能給他泡紅茶,烤餅幹,他們好像又過上了以前的生活。有一天宋福生回到家裏,看見紙人“小傑”有了眼睛,妻子抱著“小傑”滿麵都是幸福的微笑,對他說:“小傑怎麽能沒有眼睛呢。”宋福生想到店主說的話,可他並沒在意,隻是一個紙人罷了,畫不畫上眼睛都是一樣的。妻子買來更多的新玩具,好像紙人小傑能夠陪她一起玩耍。宋福生一開始是縱容的,妻子的精神越來越好了,她又能正常的跟人交往,甚至他們還又一起去了教堂。可慢慢的,宋福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家裏隨處會有亂放的玩具,客廳裏,花園裏。女傭人總說自己肯定收拾得很幹淨,宋福生以為一定是女傭偷懶了。小傑生前很喜歡的那隻金毛將軍,也被妻子送走了,她厭惡地說:“它瘋了,它不認識小傑了。”那隻狗會一直扒妻子的房門,隻要它能活動,就會圍繞在宋夫人的身邊 ,還對搖籃裏的紙人發出低咆聲。狗被送走之後,女傭們也一個個離開。一個晚上,宋福生被聲音驚醒。起床就看見妻子和“小傑”坐在二樓玩樂房的地毯上玩遊戲。他本來覺得痛心,妻子的病沒有好起來,反而更嚴重了,他剛想上前擁抱妻子,就聽見她對紙人說話:“小傑喜歡這個玩具嗎?”“小傑”,點頭了。宋福生嚇得呆站在門口,妻子回頭看見他,笑得溫柔又甜蜜,衝他招手:“福生,快來,看看小傑多聰明啊,他自己搭的積木。”地上積木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小孩子搭出來的。她甚至還對紙人說:“小傑,去叫爸爸。”“小傑”站了起來,它跑到門邊拉住宋福生的手,讓宋福生坐到遊戲室裏,爸爸和媽媽,一起看它玩耍。宋福生強行擠出笑容,陪“小傑”玩到天亮。終於天亮了!妻子抱著“小傑”去睡,而他倉皇跑去那家紙紮店,他想讓店主把“小傑”收回去。但沒有這間店,那家店關門了。“每個晚上,”宋福生一撮一撮揪自己的頭發,“每上晚上它都會來找我。”把書房門關上也沒有用了,它會趴在門縫下注視你,它甚至還會爬到窗戶上,敲響窗戶,讓爸爸陪它玩。它的要求也越來越多,雖然它不會說話,可妻子能懂得它一切心意,比如,它想要玩具,它想要玩伴。霍震燁沉默聽著,他問:“那三個孩子,就是它挑選的玩伴?”霍震燁用“挑選”這個詞,他好像立刻接受了紙人會動會思維,宋福生瀕臨崩潰,聽見霍震燁還能這麽冷靜的口吻說出這句話,反而清醒了一些。他用種古怪的目光看著霍震燁,從喉嚨裏發出神經質的輕笑聲:“它想……它想當人。”霍震燁疑惑:“它想當人?怎麽當人?”宋福生不說話了,他也不知道,但他妻子顯然是明白的,她把跟小傑同日出生的孩子,一個又一個的帶回家來。“還有呢?”霍震燁異常冷靜的態度,讓宋福生好受了一些,他終於可以傾訴,雖然身體快到極限,但精神狀態緩和下來。“小傑,它吸阿瑛的血。”紙人是不用吃東西的,可妻子已經完全把它當真人對待了,她親手給它做菜吃,擺了滿桌,希望兒子能嚐一口她做的菜。“小傑”從不感興趣,它是個紙人,當然不會吃東西,直到阿瑛不小心切破了手指頭。它看著媽媽,流露出了渴望,阿瑛就把手指頭伸了過去。宋福生最後拉住霍震燁的手,兩隻眼睛似乎就要脫眶而出:“它去哪了?阿瑛去哪了!它不是小傑,它會吸幹她的,求你,把它燒掉。”那個年輕的男人說了:“如果你們不想要它,燒掉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