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準在車上等急了,霍震燁一上來,就瞥他一眼:“你倒真有個當爹的樣子。”霍震燁把這當誇獎:“那是當然了。”他還專程去醫院又找了一次許彥文。阿秀極美,又如稚子般天真無邪,白準不肯把這樣的妹妹放出去,也是情有可原的。許彥文想到白準不良於行,阿秀又這麽美貌,後悔自己態度激烈,可阿秀明明是願意同他交往的,她也許不懂是什麽是交往,但他可以教她。教她讀書,教她識字,懂得這世上不是隻有白家小樓,那一方天井。霍震燁按住許彥文的肩,他覺得吧,跟小燕踢毽子都比跟許彥文在一起,要更吸引阿秀。幾人上車往響水鎮去,阿生背著行囊,坐在前座,後座是七爺的坐位,霍震燁鋪了兩條軟毯子,讓白準舒舒服服躺在上麵。他們一早出發,黃昏時分到了響水鎮外的河岸邊。鎮內要坐船才能進,車隻能停在碼頭上。河麵生著一叢一叢連綿的秋荻,莖還透出綠意,花穗已經全白,隨風起浪,好像白茫茫落了一層厚雪。因為這起伏的秋荻叢,站在河岸邊,隱隱隻能瞧見對麵立的石牌坊,上麵模模糊糊刻著幾個大字。連牌坊都能看得清楚,坐船到對麵也就是半盞茶的功夫,這半盞茶的功夫,連船帶人就都不見了?荻花自有一股清香味,因近水而生,香味中又帶些潮氣,霍震燁深吸一口氣,並沒有聞到血腥味。他從口袋裏拿出銅錢,順著河岸掃視一圈,什麽都沒發現。阿生來時就被太師父吩咐過了,一切都要聽白七爺的,牢牢跟著七爺,他便問道:“七爺,咱們不坐船嗎?”白準的竹輪椅在土路上也暢通無阻,他手中一支竹杖,肩上停著黃雀,他闔闔眼:“不急,我們的船還沒來。”阿生看了眼河麵,岸邊分明停著擺渡船隻,船上已經坐了一半客人,船老大搖了頭遍鈴,催促客人上船。他上回就是坐這個船去了鎮上的,七爺怎麽還說船沒來呢?阿生心裏打個突,又不敢說話,隻好老實跟在白準身後。等船老大搖第二回 鈴,就是立即要開船了,一對賣唱的夫妻匆匆趕上船,趁著坐船的功夫也唱小曲,三五個子就能唱一段。船上人瞧見岸邊還站著人,有熱心的就衝他們招手:“趕緊上船,還有位子。”白準坐著一動不動,船隻便劃破水麵搖走了,隻留下一道水波推開浮萍的痕跡。日頭一點點垂下去,水麵上沒有船隻要過來的痕跡,唱曲夫妻的聲音也隨著水越走越遠了。就在此時,又一隻窄船繞過白荻叢,晃晃悠悠搖了過來。天將暗未暗,船頭點著兩盞紙燈籠,船老大笑眯眯的招呼他們:“客倌,坐不坐船?”霍震燁搭在白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隨著水麵微風,吹來一陣極淡極淡的腥氣。作者有話要說:  霍·好爸爸·七:我就把這當成是情人遊了第47章 陰陽界懷愫/文白準點了點頭:“上船。”那隻船便搖出荻花叢, 輕輕靠在岸邊,船老大明明瞧見他們有這麽多行李, 卻不下船幫忙, 隻是坐在船頭,安靜等著。鬥笠下露出一雙渾圓的眼睛。白準輕聲對霍震燁說:“你留下,不必進去。”霍震燁都聞見了血腥氣, 怎麽還會讓白準孤身涉險,他看看那船,這恐怕不是去響水鎮的船,起碼他們不會跟上一批客人到同一個岸口。霍震燁將白準整個抱起來,貼在白準耳邊:“不許胡說, 你要去,我怎麽可能不跟著。”白準長睫微動, 擦過霍震燁的耳畔:“進去之後, 萬事小心。”阿生什麽也看不出聞不到,一手一隻箱子,輕輕跳上船。三人上了船,船老大便不再等人了, 他的這隻窄船也隻能坐下三個人,好像專為了接白準幾人而來。長篙一撐, 船離開岸邊蕩向水心, 白準一改寡言的性格,他問:“船家,鎮上有沒有來過戲班子?”船老大搖著搖著船, 蹲在了船頭,頭上頂著簑笠,夕陽中隻映出一道半圓剪影。夕陽槳聲秋荻叢,這本該是個很美的畫麵,可船老大嘿嘿笑了兩聲,聲音又低又啞:“有,大家都愛聽戲。”阿生本來倒沒覺得什麽,聽見這句打了個激靈,他看了眼白準,慢慢明白過來,隻怕吉慶班上的就是這條船。船中一時無人再說話,連最後一點餘暉都被塘水吞噬,除了水氣和白荻擦過船蓬的聲音外,什麽聲音都沒有了。紙燈籠的光,隻能照見眼前一片水澤,水裏倒不安靜,船下時不時就有“咚咚”聲傳上來,好像魚群的尾巴拍打船板。白準闔著眼睛不說話,霍震燁拿出銀盒,貼近船蓬處,打響了火盒,水中黑壓壓一片,像是遊魚,一見火光,便紛紛藏進水裏。霍震燁沒瞧清楚那究竟是什麽,但船隻倏地向他所在的方向傾斜,霍震燁差點撞在船蓬上,手上一鬆,銀盒差點兒掉進水裏。但他一把伸手接住,火苗剛燎著手心,“啪”一聲把盒蓋蓋上。抬頭一看,船老頭還蹲在船頭,但他扭過脖子,眼睛在黑暗中顯得越發圓亮,倒映著船頭燈籠的光。又是兩聲“咚咚”,聽得阿生頭皮發麻,他問:“船家,這水裏是什麽?”“是魚。”船老大短促的笑一聲,“塘底下有大魚,最愛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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