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羽的心情並沒有因為雨過天晴而開霽,反而墜入疑惑與懊惱的漩渦,他斂住焦慮的神色,輕拍著十九身上的被子,心事重重道:“別動了,我陪你待到雨停。”……雨停之後,十九住進了山腰別院。確切地說,是住進了山腰別院裏連羽的房間。等到淅瀝的聲音終於停下,連羽把十九拎出房間帶到樓下。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的連心聽到聲音仰頭看過來,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了地方。三人相對而坐,誰也沒出聲,都在琢磨著今晚小狐狸的住處。連羽作為一弱一傻的臨時監護人,不得不將各個方麵都納入考慮之中,煩躁地向後一仰,靠在單座搖椅的椅背上,遙望向綠意深深的庭院。——最理想的情況是把十九送到山下。但有先鑒在前,萬一這小子又半夜跑回來怎麽辦?剛下過雨,院外也不能睡了……這狐狸知道不能趴在濕地上嗎?思考之餘,連羽往十九的方向一掃,本該坐在對麵沙發上人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他腳邊,見他望來,往前一撲,抱住了連羽的腿,把臉貼在他的腿上,乖巧地隨著搖椅慢悠悠地晃動。……看這樣子八成是不知道的。連羽扶額,沒辦法道:“今天——”“今天胡栗住哪裏?”連心恰好道。兩兄弟視線相對,連羽問:“你覺得呢?”“你問我嗎?”連心不禁坐直。“……不然呢?”這是連羽第一次問連心的意見,連心掩飾著澎湃的心潮,以免讓不太近人情的哥哥感受到負擔。他在短時間內快速將這幾天發生的事串聯起來,繩結的末端是眼前這一幕——十九這樣粘人,連羽也未曾發火,這足以說明問題。於是他道:“空房還有很多,我覺得可以讓他在這裏住下。”十九衝連心一笑,“謝!謝謝!”連羽一抬腿,十九不得不伸長了胳膊才能維持抱著他的動作。“我同意了嗎你就謝謝?”連羽斜睨著他,然後不堪其擾似的擺了擺手,一副置身事外“你們隨意決定就好”的樣子,起身對連心道:“隨便,你說住哪兒就住哪兒吧。”他口中的“隨便”完整的意思是——隻要不住我房間,住哪兒無所謂。誰知到了晚上,他在房間裏看完一本畫集打算去廚房倒水時,一開門,靠門而坐的十九往後一倒,直接滾進了屋裏。連羽刷地往旁邊退開,驚訝道:“你怎麽在這兒?”十九似乎已經在外麵坐了一會兒,睡眼朦朧的,一摔之下才找回些精神,沒什麽精神地說:“等你……”“等我幹什麽?回你自己的房間,連心沒告訴你住哪裏嗎?”“不……”十九搖頭,扶著連羽的腿爬起來,順勢抱住他,小聲道:“和你……”連羽還對下午的兩樁事耿耿於懷,推著他到門外,把屋門從身後關上,冷聲道:“不可能,你不要得寸進尺,讓你住在這裏已經很不錯了,明天早上你就給我下山去。”十九覷著連羽的臉色,放開手,貼到了走廊的牆上,失落地坐到了牆邊。“……”苦肉計?連羽心一橫,拿著水杯噔噔下樓,故意在樓梯下多停留了一陣才拿著水杯上樓。他才出現在二樓走廊的入口,十九的耳朵便是一動,嗖地抬起頭。連羽目不斜視地從他麵前經過,推門進屋關門,一氣嗬成。十九聽著門後的腳步聲離開,蔫巴巴地低下了頭。——明明之前還親他來著,這會兒又不理他了,人類真是難以捉摸。……連羽靠坐在床邊,一手搭在畫板上方,另一手握筆在畫紙上勾勒著,一支有著淩厲折角的箭初具雛形——今天的暴雨給了他靈感,如同一束光衝破混沌的黑暗,他必須立刻把腦海中浮現的概念畫出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淩晨兩點,他才呼出了一口氣,放下畫筆,翻轉著畫板從各個角度觀察這幅初稿。頂燈散發的光並不是他平時畫圖時適應的燈光,他揉了揉幹澀的眼睛,把畫板利到床頭,活動了一番脖頸和肩膀,十指交叉向外翻抻,一陣脆響後,仰頭後靠,放鬆了幾分鍾,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起身走到門邊。修長的手伸向頂燈的開關,正要按下去時,一道細弱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手上的動作登時僵住。那小狐狸該不會還等在門外吧?連羽側耳細聽,門外靜悄悄的,剛剛一道聲音仿佛是他的錯覺。然而他有一種莫名的篤定,確信自己沒有聽錯看,十九一定還在外麵。吱呀一聲輕響,屋裏的燈光膨脹到了走廊上,在對麵的牆上剪出一道邊緣圓滑的弧形,映亮了窩在門前的一小團身影——十九將自己蜷成了一隻小蝦米,提著膝蓋,睡得正熟。“……胡栗?”連羽蹲下,輕推了十九一下。大概是在睡夢中感知到連羽的氣息,十九蜷緊的身子放鬆了些。連羽不自知地彎了下唇角,那天這小家夥在門外也是這樣睡的嗎?十九翻了個身,抱住了他的腿,發出一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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