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輕柔的一個吻,好似蜻蜓點水,不夠刻骨但足以銘心。葛鄞死死抓著他的肩膀,強撐著往前抱住秦愈。他感受著他的體溫,不知是寒冷侵蝕了理智,還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葛鄞不住地發著抖。情感永遠都無法被剝奪,他頭一次覺得李那些話說錯了,是否自私,從來不與大眾利益衝突。“我很抱歉……”葛鄞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他的狀態非常不好,這一點,秦愈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那胸腔裏心髒的跳動如此微弱,葛鄞呼出的每一口氣都是沒有溫度的,再在這裏待下去,不做點什麽,恐怕是真的救不回來了。葛鄞說完這句話,再次失去意識倒在他的肩上。“道什麽歉。我會救你的,”秦愈心裏一陣恐懼,更用力箍著他,拚命想辦法。“再堅持一下,可不能在這種地方死了。”他突然看到停在路上的小貨車,秦愈雙腿打著顫,牙齒咬得生疼,將葛鄞抱進車裏。火堆“噗”地躥高,短暫地照亮了周圍一圈,連帶著前方的水麵,一道黑黑的影子從湖麵上晃晃悠悠漂向岸邊。小船停了,酒鬼和主婦渾身濕透,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跟隨著小船過來的,還有漂浮著的吉娜,她臉朝下,雙手蜷縮,像雞爪一樣彎曲扣著船舷,秦愈掰開她的手都費了不少勁。他把吉娜拖上岸,在她口袋裏找到了車鑰匙。體力耗盡,他現在幾乎是靠著意誌在行走,小船上的兩個人和葛鄞一樣,都還有呼吸。肌肉酸痛到沒有知覺,大腦也快要停機了,秦愈坐在駕駛座上,愣了好久才想起車鑰匙插在哪裏。暖風從送風係統裏吹出來,迅速充滿了車內。然而寒氣已然入體,坐了五分鍾,秦愈的身體才慢慢回暖。他感到身體恢複的差不多後,才去把葛鄞扶起來,緊緊抱著,哪怕能讓他好一點也行。很快,葛鄞的身體又從極冷過渡到另一個極端。他在發燒,額頭滾燙,臉上一片異樣的紅。而秦愈無能為力。“哈哈。”秦愈把頭抵在方向盤上,笑起來,“……他媽的。”千言萬語都比不過一句髒話來得直接。一群擁有意識的怪物合起夥來玩弄他們,生死就像是個笑話,白帽子說的那句話在秦愈腦子裏不斷地回放。這群瘋子到底要幹什麽?這種情況下,秦愈不敢在這樣糟糕的狀態下開車,他的眼睛已經快睜不開了,仿佛下一秒就會昏過去。現在還有什麽辦法?這才入夜不久,荒郊野外的不會有人來,唯一能夠寄予一點希望的就是伊蓮恩。莫名消失了那麽多人,她不可能沒有發現。就在秦愈一籌莫展的時候,無線電裏吐出一陣斷斷續續的滋滋電流聲。他猛地抬起頭,屏住呼吸,看著那個明明已經沒辦法用的無線電台。長久的電流聲仿佛是在考驗他的耐心,秦愈伸直了僵硬的手指,調了調旋鈕,這才聽得清楚了一些。頻道在他沒有控製的條件下不斷轉換,顯示屏上一會跳到fm122.1,一會跳到fm110.5,可是無論怎麽跳,電台始終沒有出現第三個頻道。他傾耳去聽,fm122.1裏傳出的是一首兒歌。孩子們歡笑的聲音被扭曲變調,失了真,旋律聽上去跟哀樂一樣。某些地方聲音忽大忽小,卡住之後變速播放,總之小孩子聽了就要嚇得屁滾尿流。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頻道又跳了。fm110.5頻率穩定之後,這個更像是那種深夜情感電台,一男一女在說話,內容聽不太清楚,隻有女人哭泣的聲音。秦愈又湊近了一些,在水下潛了那麽久,他的聽力也受到了一點損傷,雖然是暫時的,但在這個時候,隨時可能成為致命的缺陷。的確是情感谘詢的節目,不知道女人說了些什麽,男聲驟然拔高,驚恐的情緒似乎要從電台裏傳出來。“好的,我知道了你的問題所在,請稍等……咦?……女士,女士請你冷靜!操!!!……快打911!!”嘈雜的人聲交錯在一起,可以聽到很多人尖叫大喊,十分混亂。“我的天啊……這他媽是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她在咬我,救我,這人是魔鬼!救……救我!”更為可怖的慘烈叫聲,卻沒有了最開始的女人的聲音了。秦愈的心髒砰砰直跳,他凝神搜集著每一句話,然後在那雜亂的聲音裏,一個沒有起伏的聲音出現了。說話者的語速很慢,每一個詞都吐得非常清晰,她稚嫩的聲音在那樣恐怖的背景聲中,顯得更加人。“紅圍巾小姐每天都在等待灰手套先生的到來,她墊著腳,從高高的櫃台看向門口。“然後她等到了,灰手套先生就會送給她一顆糖。“每天都是不同的糖,紅圍巾小姐更加期待下一天的到來……此時,電台裏傳出一聲不像是人類能夠發出的尖叫,然後又是一陣刺耳的急刹。秦愈猛地向後撞上椅背,耳朵嗡嗡作響。碰撞的巨響震得他感覺自己差點就要聾了,心跳急速,緊接著,所有的聲音盡數消失,陷入沉寂。然而紅色的數字還在閃,秦愈握在方向盤的手攥緊又鬆開,急促的呼吸聲好似被放大了數倍,他死死盯著那個屏幕。過了大概半分鍾那麽長,一個低沉變調的聲音從電台裏傳出。“看前麵。”一個響指在他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