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舟還在長個,孟光比他高出半頭。走廊裏,有光有喧囂,也有匆匆路過的麵孔。孟光跟在時舟身後,隔著一段距離,會從長發的遮掩中,若隱若現地看得到他後頸上那一串黑色的刺青,像它的顏色一樣沉默。時舟向孟恩和詢問關於他父親的事情。孟恩和講了。從那時候起,時舟就一直眺望軍委和聯盟第一軍校的方向。軍人們會在身上紋上編入軍委時的代號以示自己的忠誠,這在之前本是聯盟要求,後來不再強製性了,但部分人們將習慣保留了下來。時舟也刻了。無論它的意義是對於軍委還是對於他的父親,它內裏的忠誠都與聯盟息息相關。孟光不喜歡這個紋身。他盯了一會兒,妄圖將它洗淨。是人.流的阻礙,也是他緩下了腳步,兩人漸行漸遠了。時舟察覺了身後愈輕的腳步,回頭望去。孟光不說話,隻是笑著。時間停留在這一秒,時舟鬼使神差地想要開口叫他。但也隻是這一秒而已,過去了,時舟發現自己並沒有好好叫過他。也隻是在初識的時候,在孟恩和的介紹下,喊過兩聲哥哥,不過後來,這個稱呼就被忽略,或者被語氣詞代替。人們有時會相信一瞬間的錯覺會是關於未來某個時刻的暗示,或者是過去的殘影。但是時舟並沒有在意這一瞬間的恍然,隻是道:“你停下來做什麽。”“沒事,”孟光說道,他幾步走了上來,越過他的肩膀,說道,“你走的太慢了。”他迎著光走到前麵,時舟隻能看見他的後背。……“領主,有人在監督院門口遊行……”“殺了。”語氣裏不帶一點感情,脫口而出,讓親衛幾乎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聽,靜了三秒鍾之後,他確認道:“全部,殺死嗎。”孟光盯著監視器上不流暢的畫麵,微微地點了一下頭。“鞏固權力總需要流血的。”他見親衛久久沒有動靜,回頭,笑道,“又不需要你親自動手,怎麽,心軟了?”“沒有,”親衛低下頭,他回答這個男人的話都需要思考很久,選錯一個字都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說道:“我安排下去了。”孟光:“去吧。”親衛退下去之前,瞥了一眼監視器。上麵是一個房間,裏麵有一個人,是“已死”的時舟。一年前突然出現的巨蟲方舟,將他們的計劃完全打碎。時舟在北方戰地裏生死不明,存留的人們將火種保存,等待接應時舟的人們逃出來,再進行下一步指示。可是時舟回來之後,解散了親衛軍。來自各大組織的士兵們接到命令之後盡力奪回了被扣押的飛行器,離散了。然後,他本人自願走進了孟光編織的鳥籠。孟光不常去往那個地方,去的時候也都是在深夜。無人知道他的去向。他也隻是在花園裏踱步,拈起一朵從遠方的綠洲上運來的花。此時他們鍍上了一層銀邊,冷冽珍貴,讓人舍不得摘下來。腳步輕輕地停下,身後的門打開了。孟冉從裏麵走出來,對他說:“你不應該過來。”孟光隻是麵朝著時舟的房門,並沒有要敲的意思。他回頭,看著孟冉,道:“還不睡嗎。”“突然醒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孟冉的直覺和孟光一樣可怕,她說,“然後就看到你來了。”月光鋪滿的走廊裏,有一聲輕盈的笑。“零點到了,”孟光說道,“生日快樂。”他記得她的生日,他記得他在意的每一個人的。孟光以為這一天是一個珍貴又神聖的日子,一個人獨一無二的意誌,和毫無禁製的自由靈魂,就在這一天被賜予到一具軀體上。孟冉沉默了很久。她道:“你還不回頭嗎。”孟光的聲音像夜裏的微風:“什麽回頭。”這算得到答案了,女孩垂下眼簾,不再繼續和他說話了,轉身,欲關上門。忽然孟光叫了她一聲,她的動作一停,聽到孟光說道:“他和傅城是什麽關係。”孟冉看著他。空氣靜得就像月光。“你不應該猜到了嗎,”孟冉關門前,最後說了一句,“阿舟從來就不是你的小諾亞。”孟光低頭,一聲笑靜默在月光裏。……小孩子們喜歡巢穴,就像還在蜷縮在母親肚子的時候,有一種無可比擬的安全感。時舟從懂事到被領走,就一直一個人生活,晚上他會拿著煤油燈鑽到櫃子裏麵去。一點點光就把整個空間給照亮了,這裏比空蕩的床上更能讓他安睡。密閉的空間讓他的夢變得很恬靜,在那裏他常常會見到自己的父母。他並不是對他們一無所知,隻是在四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有關他們的回憶都褪色甚至消失了。但是多虧了這一點殘留,他們就像饑荒年代反複煮的米粒,能讓他在最冷最餓的時候能咂摸出一些暖意,蜷蜷身子還能夠繼續活下去。……時舟又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沏入骨髓的記憶又慢慢的滲出一些涼意,淹沒了他的神經,把感官浸潤得敏感了。他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正在讀著晦澀的大頭書。對麵是拽著媽媽手哇哇大哭,討要玩具的小男孩,他看到年輕的母親遞上了皺巴的錢,然後低下頭,繼續從手指指著的地方往下讀。這本書的字實在是太多太小了,一不留神就找不到原本的地方了。他眯起眼睛繼續看著,然後麵前投下一片陰影。他抬頭,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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