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裏的雷電再次被影響,轟鳴著隨時要落下。 林皓仁不知自己為何能招動了天上的雷電,隻當這是什麽“共振”原理,毫無科學根據地沒當一回事,道:“連天雷也不放過你,我就當是替天行道……你還有什麽遺言?” 男鬼一臉恍惚,神情呆滯,大概是被劈傻了,呆呆地看著林皓仁。 林皓仁道:“算了,說了我也聽不懂。” 他抬起手,手心電光暴漲,男鬼突然一個哆嗦,張開嘴鬼嚎起來。 那動靜響徹小街上空,在逼仄的巷道裏來回震蕩。 遠處酒鬼們的吼聲停了,爆裂的水管“嘩啦啦——”響著,遮掩了一人一鬼的動靜。 “魂飛魄散,都算便宜你了。”林皓仁咬牙道。 他雙目一瞪,便要給男鬼一個痛快,卻見關鍵時刻係著肚兜的小鬼鑽了出來,慌張地張開手,將男鬼護在了後頭。 電光差點劈到小鬼身上,林皓仁驚了一跳,往後一退不敢置信:“你做什麽?” 小鬼不斷搖頭,眼裏沒有淚,卻像是在大哭,張嘴嚎啕,鬼嚎聲穿透林皓仁的腦袋,痛得他差點沒暈過去。 雖然不懂小鬼在說什麽,但那種悲痛的情緒卻在大腦的劇痛裏傳遍全身。 林皓仁莫名其妙:“你、你跟它認識?親戚?你知道它都做了什麽嗎?” 小鬼回身抱住男鬼,男鬼愣愣的,自從被雷劈了之後就轉性了一般,茫然無措,渾身直哆嗦。 “你讓開!”林皓仁怒喝。 小鬼搖頭,隻抱著男鬼不鬆手。 林皓仁想到無辜死去的小姑娘和保安大叔,心頭就一股邪火亂竄,大叔擋在孫女麵前的模樣還曆曆在目,他指尖竄起小小的火花,對著小鬼的腳下砸了過去。 “你讓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小鬼被炸開在腳下的火花嚇得一蹦,喉嚨裏發出刺耳的鬼嚎,像是尖叫。但它依然沒躲開,這義無反顧的模樣,倒是和大叔護孫女時無甚區別。 林皓仁咬緊了牙關,片刻,放下手來。 男鬼下意識地也抱著小鬼,仿佛是將它當做了護身符,僅剩的半隻臉恐懼地看著林皓仁。 林皓仁長長地呼出口氣,手裏的電光徹底散了,頭頂翻滾的烏雲安靜下來,片刻後,落起了冰冷的細雨。 * 翌日,早間新聞報道東海小學校長涉嫌購買一批非法文物,同時還有匿名舉報的受賄貪汙證據一並遞送相關部門,當天中午,校長就被帶走了。 林皓仁在家睡了個天昏地暗,大冬天淋了雨,晚上就發起燒來,迷迷糊糊的,似乎聽到了小孩子在耳邊說話的聲音,奶聲奶氣的,乖巧得很。 “不能殺它呀,它好可憐的。” “因果報應……但不該報在別人身上……我也知道……” “……寒鞘的一魂尚未歸還,它的報應還得往後等等……” 林皓仁想,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什麽報應還能往後等等?寒鞘又是什麽鬼? 隻是未等他想明白,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再醒來已經是一天後,客廳裏彌漫著煲湯的香氣,加濕器呼呼地吹著風,背對自己的蛋哥正在電腦上打遊戲。 “謝謝‘我也有蛋蛋’送得狂風粒子炮,謝謝‘風吹蛋蛋涼’送得雞蛋餅……今天玩手遊,對,不氪金,今天是看貧窮玩家怎麽玩轉氪金手遊,要多摳門有多摳門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錯過你就留下終身遺憾啦……” 林皓仁愣愣地看了一會兒天花板,終於回過神來,撐起身體呻 吟了一聲。 他身上的睡衣是簫丹幫忙換的,頭上還頂著毛巾,毛巾冰涼,太陽穴一陣一陣地刺疼。他家的電腦是簫丹自己配的,他自己不怎麽玩,主要是方便簫丹偶爾來留宿的時候用。 這兩人,幾乎是把彼此當家人一樣對待,沒什麽東西是不可以分享的。 攝像頭本來是對著簫丹的手,蛋哥手白又嫩,看著軟綿綿的特別想捏一把,結果手後方不遠處的林皓仁起床就入了鏡,彈幕頓時嗨了。 “什麽開車?我沒開車……啊!”簫丹一回頭,立刻站起來了,“你醒了?感覺怎麽樣?哪兒不舒服?” 彈幕禮物哐哐砸了滿屏幕,漫天煙花,一群人狂吼著:“這事後專業用詞!我靠!蛋哥逆我cp了!” “看起來凶巴巴的攻其實是受!我也可以!好吃!” “蛋哥x霸哥鎖了!”這是給凶巴巴不知姓名的帥哥取得外號。 簫丹回頭看了一眼,忙把攝像頭關了,道:“先休息一下,別亂說。我朋友發燒了我過來照顧他。像我這麽可愛又體貼的大寶貝兒怎麽能有對象?這不是世界級的損失嗎?” 簫丹掛了個公告,關了麥,回頭林皓仁已經拿著衣服去了浴室。 簫丹忙跟了過去,敲門問:“喂?你有哪兒不舒服嗎?上午倒是退燒了……” 林皓仁一手撐牆,任由熱水裹住身體,舒服地歎了口氣。他聽著蛋哥在外頭嘰嘰呱呱,像是腳踏實地回到人間,心頭鬆快了不少。 洗完澡出來,簫丹已經給他端了熱好的排骨湯和米粥來,怕他沒胃口,還弄了一小碟泡菜。 “餓了嗎?有胃口嗎?” “嗯。”林皓仁喝了口湯,道,“謝謝。” “你可嚇死我了。”簫丹道,“大半夜接到你電話,說一半就沒聲兒了,小爺冒著風雨來看你,你就一身濕噠噠躺在沙發上,都要燒成人炭了。” 林皓仁眼角餘光瞄到小鬼蹲在角落眼巴巴看著自己。發燒昏迷前的記憶湧入了腦海。 “邢瑜……有消息嗎?” “暫時沒有。”簫丹點開新聞給他看,“那學校校長被抓了,貪汙挺多呢,家裏搜出來一大堆古董,好多都是非法盜賣的。我看他跟那群盜墓賊脫不開關係。” “那命案……” “這可沒法定人家的罪,沒證據。”簫丹努努嘴,“警方通告出來了,那姓王的大叔屍檢結果是心跳驟停,本來也沒外傷。其他的……我幫你打聽了一下,學校裏有兩個孩子出了事,一個就是那胖乎乎的小丫頭,還有一個比那胖姑娘還早點,是意外跌了一跤摔死的。這些事表麵看跟校長可扯不上關係。保安和意外摔死的小姑娘都得了一筆賠償款,也就這樣了。” 林皓仁沒說話,默默吃完了飯,精神好些了才轉頭看向角落裏的小鬼。 他不知道小鬼為何要護著那作惡的男鬼,迷糊間總覺得有聽到小鬼說話,可這會兒也想不起來說了什麽,像做夢似的。 簫丹看他盯著角落發呆,遲疑地問:“哎,你說老邢是不是回去以後真的不記得這事了?” 林皓仁嘴角往下一抿,露出個不悅的神情,站起來收拾碗:“不知道。” “哎,你放著我來。”簫丹起身接過碗筷,“你也別太難過了。他不知道你是誰,你知道他是誰呀,你可以去找他嘛。” “誰要找他?”林皓仁大病剛好,臉色有些白,額前的濕發軟軟落在眉眼間,綜合了他的銳氣,顯得柔和了不少,“想不起來就算了,本來也不是一路人。” ——我左眼見鬼,你右眼見鬼,你不覺得這是命運嗎? ——我想交你這個朋友,答應嗎? 林皓仁有些說不上來的生氣,將椅子踹進餐桌下,雙手插兜朝角落的小鬼使了個眼色,道:“我出去一趟。” “上哪兒去啊?”簫丹一手泡沫跑出來,喊,“你病才剛好!” 林皓仁已經出門了。 簫丹覺得自己跟個老媽子似的,瞪著門自言自語:“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說完又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成熟穩重有大智慧的成年人了,自豪地挺起胸脯繼續洗碗去了。 * 邢家。 自從回魂後,四天了,邢瑜在臥室裏一直沒醒。 家庭醫生來檢查過,一切數據正常,旁邊的儀器平穩地響著“滴滴”聲,心跳穩定,氧氣罩裏均勻地籠著一層濕潤氣息。 屋裏溫度適宜,邢瑜蓋著薄被,臉上睡得紅彤彤的。除開那一屋子的監測儀器,他看著就跟普通睡著沒什麽區別。 窗邊坐著一個男人,身材修長勻稱,穿著西裝褲和黑色襯衫,修長的手指擺弄著桌上的一個物件。他看起來三十出頭,眼角有細細的魚尾紋,但模樣俊逸,氣質溫和,他的手指下轉著一個巴掌大的鼎——三腳有蓋,蓋上鎮著一隻四不像,鼎下破了個大洞。 這鼎被小心地放在紅布軟墊上,破洞被符咒堵住了,裏麵關了一隻隻剩半截魂魄的惡鬼——正是被林皓仁劈得差點魂飛魄散,又被小鬼保下來的那位。 窗邊的人似乎覺得有趣極了,將那巴掌大的東西來回倒騰,時不時還搖一搖,聽裏頭微弱的動靜。 正玩得興起,他眉梢一跳,側頭朝大床看去。 床上的人動了一下,眼皮顫抖,隨即慢慢醒了過來。 “阿瑜?”男人放下鼎走過去,俯下 身看他,“你醒了?聽得清我說話嗎?這是幾?” 他晃了晃修長的手指,邢瑜渾身無力卻還給他翻了個白眼:“……口渴。” 男人笑起來,長相同邢瑜有六分相似,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紅潤的嘴唇彎起,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看來是沒事了,等著,我去給你倒水。” 臥房門打開,家庭醫生和護士跑了進來,後麵跟著邢家的其他長輩。 男人雙手插兜往外溜達,被邢瑜喊住:“小叔!” 男人挑眉回頭。 “幫我找個人……”邢瑜揉了揉額角,他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模糊的記憶裏隻有零碎的幾個畫麵。這種感覺就像做了一場稀裏糊塗的夢,沒有前因後果,隻記得那麽幾個片段。 “找誰?”男人好脾氣地問。 “找……”邢瑜緊緊皺眉,一個名字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想了半天,他歎氣道,“好像是認識的人……叫什麽不記得了,你找人去一所學校附近看看,他和我有一樣的能力。” “哦?”男人來了興趣,“什麽學校?” “……不記得,好像是小學?還是幼兒園?靠,市裏有多少所小學?” “東海小學。”男人明白了,“我讓人去找,你好好休息。” 【第一卷 蘇醒 完】 ※※※※※※※※※※※※※※※※※※※※ 第一卷結束啦。求收藏評論海星打賞,比心。^_^ 【第二卷 殘夢】 第17章 邢瑜昏迷的時間有些久,身體缺乏營養變得很虛弱,小腿的肌肉也相應有些萎縮看著比尋常更細瘦了些。 他盯著自己的腳踝看了一會兒,不知為何總覺得看著腳踝好似能記起點什麽。 但努力去回憶,腦海裏卻隻有一片濃到化不開的霧。 不過好在生魂離體這事一回生二回熟,雖然昏迷的時間打破了有史以來的記錄,但恢複速度很快,沒兩天除了身體還有些瘦弱外,他已經沒什麽大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