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言行舉止已然像是一對恩愛許久的情侶了,但隻有他們自己清楚,還差點意思,差點足夠讓彼此開口正式承認這段關係的契機。  簫丹撐著下顎,既享受這種曖昧甜蜜,又有些煩惱地想:都怪這前世記憶,若是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許他和這位街道辦小員工慢慢相處,也能日久生情呢?  雖然華清穹和華晚成關係親昵,早已是一對能為了對方犧牲性命的愛侶,可到底不是他們啊。  特能處的車到了地方,司機下車為二人開門,恭敬道:“到了,和之前一樣,會有專人接你們去開會地點。”  簫丹下車,一邊穿外套一邊道:“你們特能處開個會跟打遊擊戰似的,打一槍換個地方。”  司機笑了笑,禮貌地送上了特能處為兩人準備的茶葉禮盒,董褚接過後他才上車離開。  這是東海市市中心的老城區。  四周都是老式的小高層,時間久遠,有些房子斑駁的灰牆下還露出了少許紅磚。  電線淩亂地割裂著天空,矮牆上到處貼著小廣告,因為早期規劃不夠合理,這裏魚龍混雜,交通混亂,四下停滿了電動車,幾個小商鋪開著門,是修理輪胎和給電動車充電的,門口擺著巨大的充電裝置,老板叼著煙滿手油汙地坐在小椅子上焊接東西。  董褚提著茶葉盒四下看了看,按照短信上給的地址往一條綠蔭茂盛的小街走去。  一拐進小街,外麵的吵鬧仿佛突然被隔離了,四下變得很安靜祥和。  細雨砸落在樹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狹窄的街道兩側停滿了汽車,將原本寬闊的道路壓迫得隻餘一車通過。  老舊的小區大門幾乎都長一個樣,又走了一段,灰白的矮牆上不知被誰畫滿了塗鴉,還挺有藝術感。  “就是這裏了。”董褚抬頭看了看矮牆上的霓虹燈廣告牌,上書幾個大字“xx婚姻介紹所”。  “蕭先生,董先生!”清亮的聲音響起,一個穿著西裝戴著工作牌的女人走了過來,打招呼道,“時間正好,兩位請跟我來。”  簫丹瞄了一眼她的工作牌,上麵正兒八經地寫著:xx婚姻xx紅娘。工號……  簫丹:“……”還弄得挺正式。  女人帶著他們繞過矮牆,從旁邊一棟居民樓裏穿過去,這院子裏有一顆高大的桂花樹,正是初春,散發著濃濃的桂花香,雨水將細碎的桂花打落一地,又被人帶進樓道裏。玻璃門後鋪著“歡迎光臨”的地毯,他們走進最裏間的會議室,其他人都已經到了。  “阿仁!”簫丹一見坐在最裏頭的男人,立刻衝了過去,“幹嘛不等我!”  “我和邢瑜還有事要辦,就提早出來了。”林皓仁笑起來。他今天穿了一件條紋格子襯衫,敞著一點領口,露出精致的鎖骨,**著一條深色西裝休閑褲,渾身上下唯一的裝飾隻有一隻銀色的腕表,看起來簡單又有氣質。  其實林皓仁自己的衣服向來隻有運動服和t恤,這一身還是邢瑜給他買的。  簫丹揉了揉發小的腦袋,習慣性地碎碎念道:“那你吃早飯了嗎?今天身體怎麽樣?不是說今天要去看醫生?去了嗎?”  “下午去。”林皓仁好脾氣地逐一回答道,“早飯吃過了,身體還行,不用擔心。”  邢瑜從外頭接了水回來,嘖了一聲:“這是你該管的事嗎?有我在,還能照顧不好他?”  他又看向董褚:“你要麽把你街道辦的工作辭了吧?三天兩頭請假來特能處開會,不是耽誤你工作嗎?”  董褚最近也在考慮這事:“我會考慮的。前些天特能處的人事科給我打電話了。”  一聽這話,簫丹立刻警惕起來:“五險一金有嗎?福利怎麽樣?一年放多少次假啊?加班嗎?加班工資怎麽算的?你們這行這麽危險,有額外的保險嗎?要出外勤嗎?出外勤怎麽算工資的?有統一標準嗎?給報銷嗎?”  林皓仁:“……”  邢瑜:“……”  林皓仁忙拉了拉簫丹,將人按在自己身邊坐了,從邢瑜那兒拿了杯水放他麵前:“行行好,人自己不知道問清楚嗎?用你操這份心呢?”  簫丹抱著手臂,理所當然道:“你看他那老實樣,萬一被欺負了呢?這行他也剛接觸不久,你們要是欺負新人怎麽辦?”  邢瑜失笑:“有邢家在,有喜神宗做他的後盾,誰敢?”  這麽說倒也是。  簫丹喜滋滋道:“說起喜神宗,你們不知道,喜神宗掌門……就阿仁那師父,最近天天纏著董褚要把掌門位置扔給他呢。我那天跟他去看過了,好家夥,喜神宗成立了集團公司你們知道嗎?掌門可是董事長啊!有錢著呢!”  邢瑜:“……”從以前到現在,最會賺錢的就數喜神宗了。可有什麽辦法呢?占卜算卦這事,古往今來都特別容易討人喜歡。  也難怪他們當年這麽怕華清穹的詛咒了,掌門一位於喜神宗而言非常重要,要真是找不到合適的掌門,別說幾代人了,用不了幾年他們就會衰敗,比其他門派脆弱多了。  “董先生怎麽看?”林皓仁好奇地看向董褚,“喜神宗怎麽樣?”  “還好。”董褚點點頭,“掌門的事還要再商量。”  別看董褚木訥老實,其實心思多著呢,說話從來不說絕了,做事留有餘地,不管別人怎麽探究也探不出個什麽來,處事圓滑著呢。  就像現在,什麽董事長也好,掌門也好,人根本不提,就是答了也輕描淡寫帶過,別說還挺有喜神宗向來“神秘兮兮”的樣子的。  這也算是學到精髓了吧?  林皓仁便也不多問了,邢瑜坐到他另一側,又從口袋裏摸出奶糖塞他嘴裏,免得他犯低血糖。  對於殘魂的痛苦,沒人比邢瑜更了解。所以由邢瑜來照顧林皓仁,自然是最好也是最合適的。  一晃齊離的事都過去一個多月了,最近沒有再發生稀奇古怪的事,也沒有失竊古物的消息。  所有事都慢慢在向好發展,除了林皓仁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有時候甚至會突然昏迷,一睡就是兩三天。  他整個人都消瘦了下去,精神氣不如往日後看著平白就溫和了許多。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不屬於他的那部分魂魄離開的緣故,他的麵相也開始產生了變化——雖說還是濃眉鳳眼,高鼻梁紅嘴唇,眼尾微微上揚,唇邊一顆小痣十分顯眼。  但就是哪裏不太一樣了,這一個多月來,眾人看著他慢慢變得更像吳潮生,溫和耐心,笑起來十分好看,像是翩然君子,自帶一種風采,凶起來雖然還是那副嚇人的樣子,但原先有的狠厲卻慢慢不見了。  魂魄會影響樣貌,也有老人說:相由心生。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不屬於林皓仁的魂魄離開了,他便慢慢有了變化,但說完全像吳潮生呢也不是。他沒有那般雍容文雅的氣度,還是坦率肆意的,不開心時渾身也會透著一股冷意,但終究是和原先不招人喜歡的林皓仁不同了。  如今陌生人見了他,會下意識對他有好感,隻覺得這人溫和好親近,而不是像以前那般,總警惕著他,覺得他不像個好人。  這種氣質上的改變,任誰也解釋不出個所以然。簡直可並列世界幾大怪事之一了。  簫丹還挺唏噓的,問林皓仁:“你喜歡哪個自己?其實我還挺喜歡原來的你的,凶是凶了點嘛,但很帥啊?”  “現在就不帥了嗎?”林皓仁斜睨他一眼,翹著二郎腿端著茶道,“我就是我,誰喜歡我不喜歡我,關我屁事?”  簫丹頓時笑了起來:“哎!還是我家的阿仁!”  邢瑜從旁邊伸出手來,將林皓仁攬進懷裏,不開心道:“誰是你家的?這我家的。”  *  連著幾次的會議主要都是探討君子墓和失竊古物的事,一個多月來,特能處派了不少人走訪摸排整個東海市,也借調了警局裏不少懸案,查證可疑之處,但始終沒什麽結果。臨走前聽說下次的會議地點是在郊外,簫丹惱火道:“幹嘛老是換地方?”  “特能處的情況有些特殊。”邢瑜解釋道,“以前出過有人被奪舍,炸毀了特能處總部的事,損失了不少人才,之後就很少開十人以上的大會了,基本都是分開行動的。”  邢瑜道:“如今就連我爸也不知道特能處的總部到底在什麽地方呢。”  簫丹很是驚訝:“炸總部?為什麽?”  邢瑜聳肩:“誰知道呢?”  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現在很少有奪舍的情況出現了,但這已經成了特能處的傳統習慣。  主持會議的負責人是最近幾年裏難得比較有天賦的天師,他不是出自血魂堂、青蓮殿這種大宗門,而是出自不知名的小門派,據說早年沒被特能處發現時還坑蒙拐騙過一陣,是當地有名的小混混。  如今小混混轉身一變成了前途光明的天師一脈,穿著西裝的模樣倒也人模狗樣的,對林皓仁道:“抱歉,最後一樣古物始終沒有頭緒。你最近身體還好嗎?”  “還好,謝謝關心。”林皓仁愣了一下才道,“你們也辛苦了。”  “職責所在。”對方拍了下林皓仁的肩膀,被邢瑜不動聲色地擋開了也不在意,道,“一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如果你們有什麽線索,也請第一時間告訴我。這是我的聯係方式。”  林皓仁知道這是最近派過來專門負責古墓案的負責人,正想伸手接名片,被邢瑜從中間截胡了。  邢瑜拿了名片收進兜裏:“謝了。我們先告辭了。”  男人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出了大門,四人在老街的一家小店前吃點心,一人一杯奶茶加肉餅,香氣四溢。  老大爺在店裏忙活,將剛炸好的肉餅擺在濾油的架子上,又轉身去揉麵,麵團砸在案板上發出“砰砰”地悶響。  邢瑜道:“那家夥是個gay,你給我注意著點。”  林皓仁毫無防備,噗地一下將茶水噴出來了。  邢瑜給他拿了張紙,哼哼道:“據說還很花心。”  林皓仁瞪他一眼:“關我屁事,你什麽意思?我是那樣的人嗎?”  簫丹立刻道:“就是!把我們阿仁當什麽了!”話音一轉,又八卦道,“你們進展到哪一步啦?跟邢叔坦白了嗎?”  這還需要坦白嗎?  林皓仁想,邢瑜當時那模樣,瞎子都看得出他們之間有問題。  好在邢叔也沒糾結多久便接受了他,李雙月更是將他當兒子看,噓寒問暖十分暖心。林皓仁很感謝邢家,他孤單了這麽久,突然就多了好多家人,以前求而不得的事如今伸手就能碰到,一想到此,他的麵色就和緩溫柔了起來,渾身都冒著祥和粉色的泡泡。  邢瑜看得心裏癢酥酥的,伸手握了林皓仁的手,兩人相視一笑,情意不用言語就展現得淋漓盡致,仿佛他們天生就該是一起的,根本不分彼此。  至於發展到哪一步了……林皓仁耳朵尖偷偷紅了。  一時四下無言,奶茶都要冷了。  簫丹興致勃勃地咬著肉餅,看恩愛直播秀看得目不轉睛,甚至含糊不清地小聲道:“啵一個,啵一個,啵一個。”  林皓仁:“……”  董褚忍笑,拿紙擦了擦簫丹油膩膩的嘴角,也伸手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指尖。  簫丹咀嚼的動作一頓,又佯裝不知,四人便在各自為界的氣氛裏慢條斯理地吃完了肉餅和奶茶。  細雨沙沙,在屋簷下勾勒出一副靜謐安好的畫。  ※※※※※※※※※※※※※※※※※※※※  是甜蜜日常,嗷。w第84章   最後一樣古物暫時沒有消息,下午簫丹和董褚各回各家,邢瑜則陪著學長去醫院做體檢。  無論何時醫院裏都人山人海,陰氣和陽氣也比其他地方重得多。  因醫院向來特殊,生死都在此地,因此陰陽兩氣交匯混雜,新鮮的魂魄四處遊蕩,也有生前執念不減的,蹲在醫院走道裏喋喋不休,沒人聽得懂它們在說什麽。  邢瑜去排隊繳費,林皓仁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舒服。  他最近胃口不太好,稍微吃點東西總覺得消化不良似的,頭也一陣陣地發緊發疼。原本好好的身體突然就虛弱下來,讓他很是不適,但想想邢瑜前二十多年就是這麽撐過來的,心裏不免心疼。  沒有經曆過殘魂在身的人,是無法體會這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奈感的。此前看邢瑜一臉習慣了的模樣,還總笑臉待人,看上去溫柔又多情,整個人很好相處的樣子,完全想象不出其實對方一直忍受著身體的各種不適。  哪怕天氣晴朗,風和日麗,沒有感冒生病。但突然的頭疼、心悸,莫名其妙的消化不良、惡心,還有多坐一會兒起來後就會眩暈等等的虛弱感,常惹得人心煩意亂,甚至無法集中注意力。難為對方還能時刻保持那種翩翩君子的態度,看起來和常人竟沒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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