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任從容的等了好一會兒,再看麵前的人一直抿著唇,突然就有點不確定了。照理說,司清現在靈力不足又身處妖界,有點腦子都不可能暴露人類身份。他的名字能從人界傳到妖界,跟陸任說話時情緒也掩藏的很好,怎麽也不該是個傻的。然而路都給他鋪好了,他卻不走。安靜的時間太長,陸任開始思考司清要是偏要跟他對著幹,直接承認身份,自己是放人還是動手。等他想到對方打不過要不要放水的時候,臉色蒼白的司清才算開了口:“忘了。”“啊?”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中途走神的陸任差點沒聽清楚。司清看他一眼,也沒再重複一遍,隻是嘴角稍稍上提了一下,笑的頗有些敷衍。自小長在正統道觀,從小被灌輸的就是必須以除妖為己任的思想,司清並不是會跟妖講道理的道士。凡是被發現被舉報越界的妖,他都會毫不留情的誅而滅之。他們道觀的理念跟隔壁以慈悲為懷的寺廟完全不同,也沒有不可妄言的規定。但他依舊沒順著陸任的話,隨口給自己編一個妖界身份出來。比起其他道士,司清還要更加厭惡妖怪,對妖的看法更是從來都沒有變過。因為靈力回轉緩慢,體力也是耗盡未滿,他用稍顯漫長的時間思考過後,最終還是沒在陸任麵前暴露身份。麵前這個妖怪絕沒有看上去那麽無害,真要動起手來,若失手不能同歸於盡,司清也確實忌憚、昨晚的事情,死也不想再經曆一次。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意氣行事的人,但也絕不可能承認自己是妖。所以最終給出的說辭是這個。信不信就全看陸任。司清看著陸任的同時,凝聚起體內殘存的靈力,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他大概不知道,分享妖丹,除了一起修煉事半功倍外確實沒什麽其他用處,但因著對彼此修煉有加成在,也有點附加效果,比如有心感受的話,其實能看到拿著妖丹那一方的妖力流動。如今陸任的妖丹在司清手上,雖然司清是人不是妖,但效果還是同樣。陸任微愣的時候,就能感受到,小道士體內的靈力慢慢凝聚了起來,頗有蓄勢待發之意。再看司清表麵上,好看的臉平靜無波,除了過於蒼白,看不出任何問題。“忘,忘了也沒事。”陸任一邊看他,一邊仿佛明白了什麽的點頭,“我也不是在意種族的妖。”就當是猜到他身份上有什麽難言之隱,被族人趕出來或是什麽其他原因。既然說了司清說什麽他都信,他自然不可能主動戳穿對方的謊,也不會這時候去掀他的假麵。他嘴上沒說,但總歸是記在了心裏。蕭亦塵和莫殊,性子偏冷,在他麵前卻非常坦誠,即使麵上沒什麽表情,也會通過語氣動作傳達出來。上個小世界的秦散,性格跟之前差別其實很大,但在他麵前,依舊是把心情寫在臉上,從不隱瞞喜怒哀樂。在這一點上,司清顯然跟他們都不同。他把真實的情感壓在心裏,麵上的表情言語,都是假的。大概就是心裏藏了個秦散,在表麵卻是蕭亦塵莫殊那樣。陸任揚起一個看著比司清真誠的多的笑,將剛剛帶進來的衣服遞過去:“這是讚禮鳥讓人送來的婚服。”他說的讚禮鳥,就是先前和他談過話,收了兩枚晶石同意替他們主持結契的鳥妖。司清看了他兩秒,大概是在判斷他話中的真實性。但無論陸任這時候說的話是真是假,隻要他還不想撕破臉,就隻能接受。“三十天後解契。”司清目光落在那套紅色的婚服上,試探著陸任的底線,“你若不肯,該如何。”“不是一定。要不要解契,我們可以相處過再決定。”陸任好脾氣的添了一句前提,才表情嚴肅起來道,“我向妖神起誓,三十天時限一到,若你要解契,絕不強留。”他隻是說,也沒做什麽抬手臂舉手指的動作,妖和人不同,妖神也是真正存在過,從古至今最強,已然破碎虛空的妖。結契和很多從人類那邊學來的製度,也都是妖神在的時候定下的。妖族向妖神的立誓,便是絕對的誓言,根本不需要任何不實的形式。陸任說的毫不猶豫,司清定神看了他兩秒,才緩緩點頭:“好。”他說好,就是權衡過後,確定解契是將損耗壓最小,還能順帶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妖界與人界簽訂的條約,雖說約束雙方,但因著思想差距的原因,發展到現在,完全就是單向的禁止。人類不願任何妖怪踏足他們的領地,妖怪卻不拒絕弱小的人類來送餐。所以偶爾也會有兩情相悅人和妖在妖界結契的事,多次證明過妖族的結契其實並不限定種族。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司清單方麵厭惡妖族,而陸任又是妖王子嗣,妖族大妖。最開始司清也以為自己就算強忍著,都不一定能過不了心裏那關,然而和陸任在同一片空間裏相處了那麽長時間後,他答應的也並不困難。光裸精瘦的小臂從被子裏伸出,接過了陸任手中的婚服。被婚服的大紅色映襯著,司清的膚色便顯得更白了。上麵的淤青痕跡也更突出。司清拿過衣服的時候,陸任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傷。那是昨天掙紮時被失了智的陸任擰出來握出來的。那時雙方互不相讓,沒有靈力護體的司清自然吃虧,手腕上倒是完好,小臂上卻滿是傷。他微微愣怔一下,隨後手一反,直接抓住了司清準備收回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