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動物,就該活在籠子裏。類地球71年,4月18日03:05:33從3出發已過兩日,征服號即將在明日到達地球坐標。兩頭巨狼臥在透明視窗化的光屏前,依偎在一起。一頭白狼背部有一道銀灰,一頭是純然的白毛。謝廖沙依然睡不著,顧長安推他來看無盡的宇宙黑夜星空,自從發現顧長安的omega身份,他們並沒有仔細聊過這事,但從那之後,謝廖沙夜裏進入顧長安的臥室,都會帶著顧長安一起變幻狼態。顧長安想,大概是因為,兩頭毛茸茸的巨狼依偎在一起,比人類暖和。他的廖沙,太過孤獨了。隻要一想到廖沙經曆了沒有父母關懷的童年,還有數日前那場跌宕起伏的劇變,顧長安就無法不為他的年輕人心疼。他英俊沉默的年輕人,是優秀的先鋒營戰士,是他溫柔羞澀的愛人,他的廖沙這樣好,命運卻偏偏待他的廖沙如此殘酷。顧長安在謝廖沙身下仰起頭來,從鼻息間哼出嗚嗚的安撫聲調,伸出舌頭,給身上的巨狼舔舐白毛。謝廖沙閉上巨大的狼目,享受著大校對自己的憐惜,須臾後俯下頭去,舔舐大校的後頸。那頭純白的美麗巨狼無法自控地微微顫抖,伏在身下的狼爪不安地在抓撓著。謝廖沙吃準了大校此時不忍心拒絕,壞心眼地當作沒發現,還有意無意彰顯起自己雄偉張揚的物事來。但一眨眼,身下的純白巨狼就變回了那個溫柔俊美的大校。謝廖沙張嘴就想舔,可惜舌頭的傷還沒好全。顧長安把小心縮在狼趾間的利爪用手臂勾出來玩,邊玩邊道“變回來。”謝廖沙不肯,撒嬌道“嗚嗚~”顧長安拍拍巨大的狼爪“變回來。”不敢再推脫,謝廖沙化回人形,立刻手疾眼快地將顧長安抱在懷裏“大校。”年輕人的聲音沙啞低沉,很有為了顯得更成熟誘惑,故意壓低的嫌棄。顧長安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愛,伸手揉揉年輕人的腦袋。謝廖沙那頭原本就發白的淺金發,已經全白了。昨日早晨,他們醒來變回人形時,顧長安發現他的年輕人,一夜白了頭發。當時,他的年輕人這樣安慰他“大校,‘白頭到老’這件事,我們已經完成一半了。我們隻需要慢慢等待,等時間染白你的黑發。”現在,年輕人的白發又一次被顧長安用修長手指揉弄著,它們的觸感、質感都沒有改變,就隻是,變成了白色。“我們說說話吧,廖沙,說什麽都好。”第53章 謝廖沙摟著懷中溫暖的軀體,迷茫的視線落到透明化視窗上。由光屏轉換成的透明化視窗, 看上去像是根本不存在阻隔, 比最輕薄的玻璃質材料都更清晰透明。此刻, 他們依偎在光屏前, 眼前就是無窮無盡的宇宙, 這感覺像是直接置身於遍布星辰的廣闊真空,令人不禁從心底生出無比孤獨的寒意。星際遠航最為致命的精神壓力,就是根本無法緩解的孤獨感,那是人類從地球遠古時代就刻在dna中的渴望與恐懼。原始人類以為星空和大地一樣, 一樣是切切實實、亙古不變的,他們仰望天空, 以為能從星象中窺出真理, 甚至推測未來,創造出無數神話傳說。再後來,科技發展,人類逐漸明白, 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 甚至不是太陽係的中心,而星空更不是亙古不變,星球可能爆炸、坍縮、被吞噬……人類不斷發問,好奇他們是否是宇宙中唯一的生物,好奇地球之外的真實存在。而到了類地球時代,人類像是行走於鬧市的新生兒,蟲族將很多信息一股腦地灌輸給他們, 他們從二十一世紀醒來,不知所措地接受著被強行塞到眼前的一切。突變的性別、蟲族的欺占、無法溝通的銀河巨獸……短短七十一年的曆史,人類幾乎永無寧日,一代代年輕力壯的alpha戰死沙場、beta埋頭勞作、omega生兒育女。人類喪失了渴望,丟掉了幻想,湮滅了好奇。隻留下深深刻印在心底的恐懼與孤獨。對於一個剛剛再次失去的父親的人來說,眼望著這樣擁擠又荒蕪的宇宙,即使是再堅強的戰士,眼前的一切在某個霎那都成了內心無法承受之重。謝廖沙不自覺將他的大校摟得更緊,讓顧長安幾乎無法獨立坐著,隻能向後靠,靠在年輕人更寬廣的胸膛上。顧長安擁有常年軍事訓練出的身體,修長而矯健,如果說毫不誇張的纖長肌肉是後天鍛煉的成果,那麽柔韌的窄腰就得歸結於先天條件的優秀。抱著顧長安的感覺,混合了溫暖與安全,像是摟抱著一束溫柔的陽光。“您說給我聽吧,”年輕人將腦袋埋進大校的脖頸間,試圖嗅出信息素的味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顧長安的視線被不遠處規律閃爍的脈衝星吸引,聞言又向後伸手,揉了揉年輕人的白發,隻能承認“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們都不是多話的人,顧長安會提出聊天的提議,是覺得也許謝廖沙會願意聊聊他的父親,但此時仔細想來,對於幾乎從未相處過的康斯坦丁,不愛訴苦的年輕人,又能說些什麽呢。在無盡的宇宙前,坐在地上的兩人依靠著彼此的溫度,於靜謐的遙望中,讓人生出隻有彼此是真實存在的錯覺。航程已過三個多月,顧長安的黑發微長了,發尾散亂在側頸,越發襯出皮膚溫瓷般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