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陸披著長及腳踝的黑色鬥篷,穿了一件黑色修身毛衣,高領包裹著他線條修長流暢的脖頸,猶如油畫中一尊精致的人像。純黑毛衣襯得他膚色更加蒼白,司予幾乎要在他耳根下看見皮膚裏青色的血管。司予看見戚陸的瞬間,隻覺得四肢百骸都被撫平了,就在剛剛還不安的細胞都妥帖地去到了該去的位置上。戚陸抬手揭開兜帽,略微頷首,司予對他笑了笑,側身說:“戚先生,請進。”戚陸沒有和他客套,抬腳跨進了門檻。司予這才注意到戚陸手裏拎著個什麽東西,他定睛一看,表情立刻僵住了。那個草綠色的玩意兒,不就是他早上跑丟的那雙拖鞋嗎?這會兒那隻鞋正被戚陸拿在手裏,鞋麵上那隻粉紅兔滑稽的不行,呲牙咧嘴的樣子仿佛是在嘲諷他。戚陸發覺司予僵硬地盯著他的手看,他挑了挑眉,遞上那隻鞋,語氣裏帶著戲謔:“物歸原主。”小福奶聲奶氣地說:“是小福撿到哥哥的鞋!”小家夥挺著胸膛,眼睛瞪得老大,就差把“求表揚”三個字明晃晃寫在臉上。司予嘴角抽搐了兩下,在戚陸打趣的視線下硬著頭皮說:“小福好棒!”他接過戚陸手裏的那隻棉拖鞋,扔到地上後又踢到牆角,幹笑著說:“謝謝。”“司老師客氣了。”戚陸說。他手裏拿著一條黑色手帕,司予才發現戚陸剛剛原來是隔著帕子拎著他的鞋,他臊的厲害,連忙說:“要不我幫你洗一洗……”“不用。”戚陸隨手把那張帕子疊了兩疊,隨後塞進了褲子口袋裏。戚陸很小心地避開手帕和鞋子直接碰觸的地方,把手帕放進口袋後甚至還撚了撚手指。司予抬手摸了摸鼻子,多少有點兒難堪。戚陸一個大老爺們,人高腿長的,怎麽這麽多窮講究?他鞋又不髒不臭,至於還得弄條手帕隔著嗎?小福在院子裏就聞見了屋裏傳來的香味,拍著小手,一邊喊著“墜蟹”一邊蹬著小皮鞋往屋裏跑。司予這會兒還沒從尷尬裏緩過勁來,幹脆追著小福進了屋。他前腳剛蹦進屋裏,又立即扒著門框,從裏邊伸出來一個腦袋,目光閃避,沒有直視戚陸,快速說:“那個……是醉蟹!”他聲音清清脆脆的,瞳孔在陽光下是柔軟的棕色。司予說完這句話就縮回腦袋跑了,戚陸聽見屋裏傳來小福的歡呼聲,還有人類耐心溫柔的聲音:“哥哥抱帶你去洗手。”“洗完就是香香小福嗎?”司予嗓音帶笑:“對,洗完手就是香香的小福。”“哥哥也帶主人洗手嗎?”小福天真地問,“洗完是香香主人!”“好,香香主人。”香香主人?明明隻是人類哄小家夥的一句話,戚陸卻聽出了別的意思。這個“香香”,到底是形容詞,還是動詞?戚陸手指尖泛起一陣並不熟悉的酥麻感,喉結在黑色衣領下狠狠滑動了一下。他側頭瞥了一眼牆角那隻拖鞋,粉紅兔子豎著耳朵,兩條前腿蹦在空中。蹦的樣子更像兔子了。第23章 小墊子戚陸脫下鬥篷,隨意搭在椅背上,站在桌邊看著一桌子料理。他並不熟悉這種場景,血族很少食用這些東西,他對飽腹的要求很低。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教過他,要成為優秀的繼承人,必須把一切欲望降到最低。對食物的渴望這種最低級的欲望更是必須完全摒棄。司予從廚房裏端著一碗湯出來,碩大瓷碗“咣”一下放在餐桌正中間,他搓了搓手,手指捏著耳垂,嘴裏念著“好燙好燙……”“戚先生你坐,”司予注意到戚陸還站著,笑笑說,“我去盛飯,馬上就好。”排骨湯嫋嫋升起的熱氣把空氣氤氳的有些濕潤,戚陸隔著濕氣,看著司予的背影拐進了廚房,他垂下眼睫,那種失控感又出現了。一屋子的溫暖熱氣、一桌麵的豐盛菜肴、廚房裏傳來瓷碗叮當碰撞的聲音、踮腳把下巴搭在桌邊的小福、還有耳垂發紅的人類……這些在戚陸腦子裏拚湊出一副完整的畫麵,沾染著真實的煙火氣息。他舌根處泛起一陣酥麻感,因為這種陌生的場景,竟然莫名有幾分慌亂,但他很快就把這種異樣感覺壓了下去。-小福熟門熟路地從沙發上抱來一個軟墊,“啪”一下放到椅子上,嘴裏數了一聲“一”,又轉身抱來第二個墊子。兩個軟墊在椅子上疊好,小福張開手臂,軟軟的對戚陸說:“主人,抱小福上去!”戚陸毫無觸動地說:“自己上。”平時在家裏爬上爬下,現在上個椅子都要人抱,小家夥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小福癟著嘴,氣衝衝地跺了一下腳,恰好司予從廚房出來,他立刻換了個撒嬌對象,嫩聲嫩氣地對司予說:“哥哥,抱小福!”“好,”司予對小福百依百順,拍了拍小家夥的臉,說,“小福自己拿的小墊子嗎?”“嗯嗯!”小福點頭。“好棒。”司予彎腰抱起他。“小福。”戚陸淡淡地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