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司予撐著門框,往門縫裏探進半個身子,戲謔地眨了眨眼,道,“戚老師不答應的話,我就告訴大家昨晚牛奶失竊的故事。”戚陸饒有興趣地挑挑眉,問道:“司老師在和我談條件?”“不是喔,”司予心跳的很快,他舔了舔發幹的嘴唇,輕聲說,“我是在威脅戚先生。”戚陸搖了搖頭,微微上揚的嘴唇間發出一聲低笑。“答不答應呀,”司予彎著眼睛,膽大包天地拽了拽戚陸寬大的鬥篷袖子,“戚裏巴巴先生。”第31章 醉翁之意時隔一個多月,司予再次坐上了拖拉機拖著的班車,隻不過不同於上回的黑燈瞎火,這回拖拉機行駛在青天白日下,路上還遇見幾個村民,搖著手和他打招呼,喊司老師好。司予一邊忍著顛簸,勉力保持平衡的同時還不忘控製麵部肌肉,嘴角三十度微揚。他被顛得說不出話,隻好向和他打招呼的村民們點頭示意,樣子頗像城裏領導下鄉慰問同誌,很有幾分威風堂堂。拖拉機駛到村口停下,司予跳下板車鬆了鬆筋骨,踮起腳往外一看,一輛小卡車已經等在小道外了。那大哥還挺實誠,說是拉了一卡車果然就是一卡車,一點都不帶誇張的。他繞到拖拉機車門邊,戚陸靠在駕駛座椅背上,一邊手肘搭著車窗窗框,另一隻手扶著方向盤。“戚先生,”司予看了看戚陸搭在車窗上的手肘,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也用自己的一隻手撐著窗框,手掌外側似有似無地碰觸著戚陸的肘部,他踮起腳對戚陸說,“能辛苦你幫我搬點東西嗎?”戚陸瞥了幾眼司予的手,手指尖按著窗沿,邊緣泛起白色,指甲修的很短,扁扁窄窄的,看著怪可愛不是,是怪讓人心煩的。戚陸收回手,把鬥篷兜帽的帽簷又往下拉了一點,冷冷道:“不行。”司予撇撇嘴,不敢再得寸進尺,於是見好就收,對戚陸搖了搖手:“那就麻煩戚先生稍等我一會兒,我搬好東西就來。很快!”戚陸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假寐,一點反應也不給。司予揉了揉鼻子,轉身走了。-公告牌上仍然掛著熟悉的4g廣告海報,山間狹窄的進山通道仍然霧氣濕重。司予越走越近,霧氣也越來越濃。剛才在遠處還依稀能看見外頭停著的卡車影子,走近了反而什麽也看不見。配色鮮豔、喜慶歡騰的海報一角沒粘牢固,一陣風倏地刮過,海報瞬間被掀起了一半,被風吹的在鐵板上拍的“啪啪”作響。一股森冷氣息漸漸從司予腳底心躥起,他背上泛起一陣陣涼意,大太陽曬著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視線鎖定在那輛通體漆黑的拖拉機上,他才覺得那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褪去幾分。司予甩了甩頭,覺得自己這小神經實在是過分纖細了,光天化日也能被一陣風給嚇著。他硬著頭皮穿過入口那團濃霧,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什麽也看不見,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而是一片虛無,周遭沒有一絲顏色、沒有任何活的生命體,他的五感全部喪失,隻能感覺空氣是濕的、是冷的。但這個瞬間確實隻是一瞬間,下一秒,他便一腳踏出濃霧,初春的太陽暖和的很真實。司予搓了搓手指,掌心還殘留著薄薄一層水汽。他轉身看了一眼,霧隻是山間很尋常的霧,在狹窄的山口匯聚,行成一道純天然的屏障。司予抬手捏了捏鼻梁,想著剛剛興許隻是他的幻覺。-“哎!小哥!”車裏跳下來一個三十七八歲的壯漢,穿了一件緊身短袖,露著一條大花臂,站在大路邊朝司予喊話,“來領東西的是吧!”司予的胡思亂想被這一嗓子打亂了個徹底,他趕緊應道:“對,不好意思啊,各位久等了。”司予走上前去,一邊和紋身大哥客套了幾句,一邊觀察著車裏其他人。算上這個紋身男,一共來了三個人,但都是男的,並沒有見到阮阮。“大哥,”司予問,“那個女老師沒和你們一起來啊?”“誰啊?”紋身大哥一邊卸貨一邊想了想,隨手把一個大紙箱粗暴地扔到地上,拍了拍掌說,“哦!你說那個阮什麽的年輕女領導是吧?她本來是要和我們一道來的,誰知道出發前那個範局長把她叫去談話咧,估計沒多久也到了。哎範局長成天喊我們來這裏送貨,這地方偏的要命,給的那點報酬都不夠個油錢咧!”他這抱怨半真半假,司予不可能聽不出什麽意思。這句話裏還透露出一個更重要的信息這幾人來古塘送過很多次貨。“這地兒確實偏了點兒,各位多擔待,”司予拍了拍大哥的肩,笑著說,“我在這村裏也沒煙沒酒,招待不了各位。三位大哥要不嫌棄,咱們就加個微信,我給大家發個紅包,回去路上買點煙抽,畢竟之後還得麻煩各位。”他這一番話說得的滴水不漏,三個中年壯漢樂嗬嗬地和他加了微信,一人收了個188.88的大紅包後,卸貨的動作都小心了不少。司予掂了掂其中一個小箱子,狀似不經意地問:“大哥,您知不知道在我之前這兒還來過幾個老師啊?”紋身大哥從屁股上的口袋裏抽出一根煙,邊抽煙邊和他閑聊:“就倆人,你是第三個,這地兒開發出來也沒多久。不是我說啊,這三人裏邊,很就屬小兄弟你最會做人!之前那兩別說發紅包了,連口水都不給!”“應該的應該的。”司予靦腆地笑笑,接著問,“要不您和我說說那兩人唄,我在這村裏也挺沒勁兒的,都沒人和我侃侃。”紋身大哥也是個能嘮的,瞬間來了興致:“第一個年紀和你差不多,是個男的,叫什麽我給忘了,來了沒幾天就跑了,說是這地兒不幹淨!”“不幹淨?”司予低聲問。“嗨!”紋身大哥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暗示道,“就是有髒東西,知道吧?”“那第二個呢?”司予問。“第二個就是那女領導,”紋身大哥歪頭朝地上吐了一口黃痰,“她待了挺久,有……三四個月吧?記不清了,出去後就挺拔去教育局工作了,命好啊!”“那她是為什麽走?”司予問。“那我哪兒知道,”大哥斜了他一眼,一副“你這不是廢話嗎”的表情,對司予揮揮手,說,“你一會兒等她來自己問她唄!”司予沒再多問別的,笑了笑說:“行,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