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立刻把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背到身後。“嗬嗬,隨便聊聊,別害怕,”司予輕笑一聲,“對了,你想不想出去?被關了一百多年了,就不想出去看看?”司予似乎真的隻是來找他“隨便聊聊”,語氣隨便的仿佛在討論今天的天氣不錯。小鹿抿著唇不說話,司予湊近他耳邊,低聲說:“我有兩個問題,第一,是誰告訴你,我手裏有救阮阮的辦法;第二,又是誰讓你把這個消息透露給黎茂。”小鹿臉色驟變,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驚詫又慌亂地掃了司予一眼司予總是溫潤和順的臉上臉上掛著一個笑,嘴角的弧度並不明顯,眼神銳利,仿佛刀斧雕刻過的鋒利。這個笑既陌生又熟悉,和司予平日和煦如暖陽般的笑容截然不同,反倒是……有些像戚陸。小鹿膽戰心驚,司予和他們相處向來春風化雨,但今天的司老師卻不同,他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神沉甸甸地壓在自己身上,這種重逾千斤的威壓感,隻在他麵對戚陸的時候出現過。小鹿不自覺又退了半步,再抬眼時,司予已經收好了剛才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又變成了那個和聲細語的妖族教師。“這也是我來這裏的目的,”司予說,“我會幫你們的,我會讓你們的未來遠遠不止腳下的一尺三寸地。”我怎麽可能相信一個人類?小鹿垂著頭,在心裏默默地說。“小鹿,”司予盯著少年頭頂心柔軟的發旋,目光沉沉,“你還有一次機會,就是相信我。”怎麽可能?一個人類怎麽可能辦到?根本是無稽之談……“現在,你能告訴我,那兩個問題的答案了嗎?”小鹿的腳尖不安地踢著牆根,片刻後,他張了張嘴,神情有些掙紮。司予略微傾身,做出一個耐心聆聽的姿勢。小鹿霧蒙蒙的眼睛眨了眨,終究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司予閉了閉眼,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重新站直了身體。“司老師,我不、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小鹿穩了穩心神,“我先回、回去了……”“等等。”司予拉住失魂落魄的小鹿,對他笑了起來,雙手攏在他耳邊,湊過去低聲說了一句什麽。小鹿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他難以置信地緩緩抬起了頭。-小鹿走後,司予進了小屋,查看了黎茂的傷勢,給他床邊的水壺添了水。黎茂聽見響動,動了動手指,緩緩睜開右眼。“哎你別動別動,”司予趕緊給他倒了一杯水,“也別說話,嘴唇幹成什麽樣了,先把水喝了。”他扶著黎茂坐起來,把杯子遞到他嘴唇邊。黎茂小口小口地抿了幾口水後,皸裂的嘴唇才有了點兒水色。“謝謝。”黎茂笑了笑,嗓音沙啞。司予看他這個樣子,心裏莫名有些發酸,搖了搖手說:“說這些幹嘛,你和阮阮是我的朋友,也是戚陸的朋友。”“嗯,”黎茂低低重複了一遍,“朋友。”“再休息會兒,等下我讓林木白過來給你送飯。”司予托著他的背,讓黎茂躺下,替他掖好輩子。黎茂睜著露在繃帶外的一隻眼,茫然地看著結著蛛網的天花板。“睡一會兒吧。”司予關上敞開的窗戶,對他說。“她會沒事嗎?”黎茂突然說,“我們也會沒事嗎?”“會,”司予笑笑,語氣篤定地說,“都會好的。”同一時間,小鹿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蜘蛛和狐妖,熱情邀請他去水塘邊看新開的花,他拒絕說不了;又遇到了林曉平,邀請他一起學習《簡體字入門》,他也拒絕了,說今天有點事兒要忙。他慌張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緊門窗,再三確認上鎖後,從床底的小木櫃裏掏出了一個手機。人類政府曾經送來的、卻被戚陸嚴令禁止使用的、一個手機。他動作不慎熟練地開了機,笨拙地撥出一個號碼。“喂?是我,”他非常緊張,嘴唇都在顫抖,“他發現是我了……”那邊似乎大發雷霆,小鹿嚇得伏在地上,清瘦的背脊微顫:“沒關係的,他和我說……”“說了什麽?”“他說,隻要他殺了戚陸,人妖兩族就都能平安無事。”-回了家,小福戴著大大的帽子,坐在草坪上和小螃蟹玩兒。這隻螃蟹生命力頑強的連戚陸都驚訝,喂了它一次血之後它就和打了變異激素似的,個頭蹭蹭地長,這才不到一個月就有成年人兩隻手掌合起來那麽大了。司予慢悠悠地走到小福旁邊,蹲下身,伸手戳了戳螃蟹殼,險些沒被蟹鉗夾了個對穿。他趕緊縮回手,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膛:“這小東西還挺囂張,小福你小心點兒,千萬別被咬了。”小福美滋滋地抱起小螃蟹,炫耀說:“哥哥,小福的小螃蟹隻聽小福的話!他不咬小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