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想出去,”他環視一圈在場的妖怪們,目光冷傲,低沉地說,“你以為這裏有誰能攔得住我?我為什麽要騙你們?”“黑貓。”一道蒼老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如同歎息。妖怪們自動往兩邊退了幾步,讓出中間的一條道。容叔拄著拐棍,背脊佝僂,蹣跚著走到黎茂麵前,渾濁的眼珠緊緊盯著黎茂。許久,容叔才開口道:“你父母是我的學生,當年他們被捉妖師殺害,是我收養了你,把你帶在身邊,教你化形、帶你修煉。你一直喊我師公,我慚愧啊!除了那些法術,師公什麽也沒教會你。今天師公問問你,你說的是真的嗎?”黎茂垂下眼睫,沉默不語,眼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容叔握著他的手,長歎一聲:“阿茂,話,不能亂說啊!”“是真的。”另一道男聲亮起,說話的鬼怪飄到了黎茂身邊,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聲音顫抖的如同風中支離破碎的枯葉,“他說的是真的,戚哥殺過人,我親眼見過。”-山腰上,司予看清了這個說話的男人,瞳孔驟然一緊,震驚地張了張嘴,難以置信地後退一步。雖然他聽不見底下在說什麽,但這個男人站到了小鹿和黎茂一側,立場已經不能更明確了。令司予大吃一驚的是,這個說自己親眼見到戚陸殺了人的、戴著一頂學生帽、一身深灰色中山裝的鬼怪,竟然是林曉平!林曉平愛慕戚陸,村子裏沒有哪個妖怪會不知道,司予萬萬想不到,他竟然也背叛了古塘!司予下意識轉頭看向戚陸,下頜線條刀刻般鋒利,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峻。他雙手背在身後,迎風站立,鬥篷下擺飛揚,他像是一尊無堅不摧的雕塑,任憑外麵風雪如何肆虐,也無法令他有分毫的動容或悲喜。司予心頭仿佛生了一根小刺,紮得他胸口隱隱作痛。眾妖皆把戚陸當成無所不能的神,但司予知道他的戚先生不是。他不是無悲無喜、無欲無求,他堅如磐石的殼子下麵,藏著溫熱柔軟的一顆心髒。鬼怪們隻知道自己被這一隅土地所困,卻不想這樣短暫脆弱的和平是戚陸父母用生命換來的。一百年前,戚陸也曾經遍體鱗傷、鮮血淋漓,然而年幼的首領卻沒有哭泣哀傷的權利,跌倒了就隻能自己站起來,咬著牙把整個妖族擔在肩膀上。司予忍不住想,親眼看到他所庇護的鬼怪們站到了他的對立麵,戚陸是不是被刺中了軟肋呢?“你早知道,”司予輕歎了一口氣,“林曉平已經叛變了,是不是?”“隻是猜測。”戚陸冷冷道。他說的猜測並不真的隻是猜測,戚陸心裏早已有了答案,隻是還抱有期待。司予一瞬間就明白了,林曉平為什麽總想方設法地想要住進他的屋子,為什麽三番四次地纏著他打探戚陸的消息。也許這位文人氣質十足的書生鬼對戚陸的愛慕是真的,隻是不敵誘惑。“你說再等等,就是要等他自己露出馬腳。”司予說。戚陸頷首,淡淡“嗯”了一聲。山下的情勢已經有些失控,大家都知道林曉平是戚陸的堅定追隨者,連他都站出來指控戚陸殺了人,無疑為這件事增加了幾分說服力。一直默不吭聲的小鹿也上前一步,發聲說他也看見過,但他太害怕了,一直不敢把這件事說出來。眾妖怪在爭吵中漸漸分出了兩派,一派以林木白為首,堵著結界漏洞,寸土不讓;另一派則是站到了黎茂身後,叫囂著要衝出去。一片嘈雜中,黎茂不動聲色地轉過頭,對著戚陸一點下巴。“去吧,”司予牽著戚陸的手指搖一搖,對他微笑著說,“首領大人,我們人類有一句話,叫做不破不立。要想重建,就必須先毀滅。”戚陸深深看了他一眼,托起人類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烙下一個近乎虔誠的親吻。“幹什麽幹什麽,”司予笑著抽出手,“肉麻兮兮的!”戚陸解開自己身上的鬥篷,將深黑色外袍披在司予肩上,又低頭替他認真地係上衣帶,神情無比專注。司予心頭一軟,抬手揪了揪戚陸的耳垂,努力用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輕鬆點:“給我穿著幹嘛?你不披著下去耍帥?”“風大,”戚陸說,“別著涼。”“好,不著涼,”司予說,“去吧,我不怕。”戚陸頷首,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戚陸轉身後,司予眉頭皺起,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感覺事情不會如此順利。他一邊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一邊拿出手機,按照原計劃撥出來範天行的號碼。“這麽快?刮目相看啊……”電話很快就被接通,聽男人的語氣,司予就可以斷定,此刻和他對話的不是範天行,而是那個混血種。他吸了吸鼻子,裝出啜泣的樣子:“範老師,結界漏洞被發現了,現在妖怪們已經和他鬧翻,你打算什麽時候進來?我想辦法接應你。”“謝謝,不過,”混血種低低地笑了一聲,“我已經到了。”“你說什麽?!”司予腦中驚雷驟響。“怎麽了?行動提前難道不是好事嗎?”混血種尾音上揚,“對了,我已經掌握了秘密武器。”司予心跳驟然加快,強作冷靜:“什麽武器?”“噓”混血種說,“你聽。”司予將聽筒貼緊耳朵,凝神聽著那頭的動靜。“嗚嗚嗚主人!我要主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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