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麽說,君臣之間,不是什麽都沒了嗎?”李世民問道。


    “所以要看,是忠於君王呢,還是忠於社稷,春秋時期,齊國的管仲說過,忠於社稷高於忠於君王,社稷沒了,臣子可以死,但若隻是君王沒了,社稷還在,臣子無非隻是難過而已。”


    李世民目光譏諷,隨後出言道:“哦~那我明白了,前太子死了,你隻是難過而已。”


    眾人聞言,又發出一陣笑聲。


    “因為大唐的社稷還在。”魏征說道:“剛才說到齊國,齊候問宰相晏子,什麽叫做忠臣,晏子說,社稷有難,君王出逃,不跟著走。


    齊侯說,臣子平常接受君王的封地和爵位,危難的時候反而如此對待君王,這能算是忠臣嗎?晏子說,君王若聽忠臣的話,社稷又怎麽會有危難,君王又怎麽會出逃!”


    魏征此番言論 ,在場的東宮屬官都陷入了沉思之中,麵色也不複方才那般輕視。


    這個魏征,果真有點東西。


    緊接著,魏征又說道:“反之,不聽忠臣之言的君王,忠臣又何必跟著他去死呢?”


    李世民目光如炬,帶著幾分危險,盯著魏征。


    “我知道,你的忠言就是,勸前太子,殺了我。”


    “是這樣。”魏征大大方方的應了:“因為殿下與前太子相爭,天下不安,社稷不寧,所以兩人之中,當殺一人。”


    魏征的語氣依舊堅定。


    “所以,當初若是前太子聽了我的話,必無玄武門之禍。”


    “玄武門之變後,我不出逃,是因為,我做的是管仲和晏子這樣忠於大唐社稷的忠臣!”


    殿中有人聽到魏征這般言論,紛紛唾棄。


    “不知羞恥!”


    “就是!”


    魏征的言論引起的爭議很大,多數人認為,他這是為了求活路,在給自己臉上貼金。


    竟然拿著自己跟管仲和晏子相比較。


    “免跪。”李世民抬了抬手。


    “謝殿下。”


    魏征的話音剛落下,李世民又發話了。


    “可是,若是我隻認忠於我的忠臣呢?”


    魏征聽得此言,緊張的咽了口口水。


    “殿下,我以為,古來治天下,良臣比忠臣重要,良臣是可用之才,尤其是當今天下大勢已定,治天下,良臣當用,忠臣嘛,若是沒有才能,隻是本分而已。”


    ......


    涇陽王府,小桃擺弄著院子裏種的花,現在開的正好看呢。


    老趙則是使喚著下人,給院子裏的花草樹木澆水。


    李複坐在樹下的躺椅上,吃著葡萄,悠哉悠哉。


    “郎君,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東宮也沒個動靜,那魏征,不會已經被太子殿下給殺了吧。”


    老趙不太相信魏征能活下來,畢竟,一個前太子的人,還是個謀臣,當今太子肯定要殺雞儆猴啊。


    “不會,老趙,我說魏征能活,他就一定能活。”李複說道:“有空啊,多讀讀書,看看朝堂大事,長長見識,現在咱們可不是莊子裏的小地主了,多知道一些朝廷大事,必要的時候,能保命啊。”


    “郎君說的是。”老趙笑道:“隻是這麽多年,我見識就這些了,反正有郎君在,郎君怎麽說,我就照做就是了。”


    李複笑著擺了擺手:“不,你也是要動腦子的。”


    “就比如說,我為什麽篤定,太子殿下不會殺魏征,僅僅隻是因為魏征有才能嗎?”


    “那還能因為啥?這個魏征,沒聽說他背後還有什麽家族勢力之類的。”老趙說道。


    “魏征在來長安之前,他是竇建德的幕僚。”李複說道。


    說起來,魏征的仕途也是坎坷,不管是跟竇建德還是跟李建成,他提出來的謀略都是有用的,奈何,這倆人都不用。


    一直到了李世民這邊,他才發揮出自己的才能來。


    說起來也是感慨,一個有才能的人,想要出人頭地,也得遇上合適的主子才行。


    魏征也就是在李世民手底下做官,但凡換個皇帝,他那一條命都不夠他禍禍的。


    “竇建德在河北很得民心的。”李複說道。


    老趙點點頭。


    “是,郎君,這點我也聽說過,後來竇建德死了,河北那邊,他原先的手下還起兵給他報仇呢。”老趙回應。


    “竇建德手底下能人也不少。”李複說道:“而且,在河北又得民心,魏征身後是沒有什麽世家大族,但是他的背後,是河北道。”


    “當初竇建德被生擒,他就跟前太子說,竇建德殺不得,況且,竇建德的勢力已經歸唐了,殺不殺一個竇建德有什麽影響呢?”李複笑道:“但是太子沒聽,認為,竇建德一介平民造反,若是不殺,不足以震懾人心,結果呢?人殺了,舊部反了。”


    “長安城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前太子死了,秦王成了太子,多少人都等著現如今的太子清算呢。”李複說道:“如今,河北並不安穩,很多有才能的人怕波及到自身,不肯出仕,這方麵,還要指望著魏征去遊說,河北那塊,他熟。”


    “原來如此,怪不得您這般篤定魏征不會死,他還有大用處呢。”老趙恍然大悟。


    “我讓你找的人找了嗎?”李複問道。


    “找了,我把您整理好的手記和圖紙都送過去了,兩天之後,圖紙就能畫出來,到時候再看看有沒有遺漏,到時候咱們就能去莊子上選地方了。”老趙說道。


    “不僅僅是作坊的地圖,還有整個莊子的地圖,這些都要抓緊時間弄出來。”


    李複發現,當領導就是好,隻要自己提個想法,動動嘴,什麽事兒底下的人都能給辦了。


    要是碰上心情不好,底下的人沒把事情辦利索,罵一頓解解氣也挺舒坦的。


    剛翻身當地主,還有些良心,打人殺人這種事兒,他幹不出來。


    李複能想到的,李世民也想到了,當初李複在東宮的時候跟李世民說魏征此人可用,也提起了千金買馬骨的說法,李世民心裏就應該明白了。


    所以他把魏征抓過去,無非就是想要看看,魏征的才能,到底有沒有李複說的那樣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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