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府裏,十餘個侍從侍女忙亂地收拾的東西。


    他們負責照顧劉禪的衣食起居,要跟著一同前往荊州。


    除此了這些自己平常的侍從之外,屋外還站著三十男女侍從。


    吳夫人畢竟是劉禪名義上的主母,這些人都是她安排來照顧劉禪的。


    此刻的劉禪,正嚐試穿上特製的黑紅色鎧甲,戴上兜胄,披上錦袍,十三歲的少年郎也顯得頗為英武。


    這是專門為劉禪新製的一副將軍鎧,精煉鐵片覆蓋全部要害,一前一後的護心鏡厚實錚亮。


    內部的鎖子甲和裙甲,細密的連竹簽都紮不進去。


    劉禪十分滿意,隨後脫下令黃皓收起來。


    一路上都要輕裝簡從,沒人會傻到穿著這麽厚重的鎧甲趕路。


    抱著鎧甲的黃皓忽然想到什麽,開口道:“公子,明日便要出發,是否先派人前去沿途各處提前做好安排?”


    “無需麻煩,尋常行軍即可,吾也不是嬌慣公子,正常的軍旅之苦還是受得住的。”


    換上便服,劉禪轉了一圈後說道:“離開之前,再去看一下張老爺子吧。”


    隨後他從公子府抱出一個木盒子便上了馬車。


    自從張仲景病倒之後便一直沒有痊愈,到現在已經虛弱地隻能躺在床上。


    幾個族中子弟日夜守候在府內,大家都心知肚明,陰陽兩隔的時日不遠了。


    看到劉禪的馬車趕到,張府門前的仆役輕車熟路地將劉禪引入後堂。


    劉禪輕手輕腳地邁步進去,聲音適中地高叫一聲:“張老爺子,阿鬥又來看你了。”


    房間裏麵中藥味十足,床上老人聽得動靜,卻是沒有看一眼來人,反而是閉上眼睛把腦袋轉到另一側。


    實在是這孫子太踏馬氣人。


    當年自己在交州寫醫書寫得好好的,一群人直接闖進來。


    不分青紅皂白就說什麽:大漢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一開始張老爺子是拒絕的,對方就拿出所謂太醫將軍的奇怪官職,之後來人又以燒毀他的心血威脅。


    總之威逼利誘之下,張仲景不得不妥協。


    然而,明明說好了目的地是荊州,結果給老爺子又弄到益州來了。


    來了之後也不讓人歇著,天天讓他給一堆人看病,純純地壓榨老年人的勞動力。


    咱都退休的老同誌了……


    雖說衣食住行全都是頂級配置,但心底那口怨氣總是消解不了。


    與麵容白皙、雙目炯炯有神的劉禪不同,張仲景行如枯木,氣息微弱,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幸而老人家一生積德行善,臨老無病無災,應該會壽終正寢。


    “唉,您老這麽強脾氣幹甚,我都給您老賠禮道歉幾十次了。再說,您走了以後這《傷寒雜病論》不還是會落到我手裏嗎?”


    “咳咳……”


    聞言,躺在床上的老人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然而劉禪置若罔聞,繼續道:“您說您早同意收我做徒弟多好,這樣我也能有個正統的傳承。”


    隨後他打開手裏的木箱子:“你瞧,我答應您的竹紙已經研製成功了。放心吧,《傷寒雜病論》在我手裏一定會發揚光大的。”


    “而且,您族中的這幾位子弟我都會重用,您放心的去吧,隻要有我劉禪一口肉吃,就絕對會有他們一口湯喝。”


    這時,張仲景撐著虛弱的胳膊在一旁孫女的攙扶下轉過身來,目光幽幽的看著劉禪手裏捏著的非常輕便的紙張。


    下巴微微點了點,劉禪立刻領會,半蹲著將紙張遞到張仲景跟前。


    老人看了一眼旁邊的水杯,孫女點頭應了一下,便拿起水杯倒在紙上。


    隻見水流緩緩從紙上流下,劉禪輕輕拉扯,紙張毫無破損。


    見此情景,張仲景微不可察地鬆了一口氣。


    對於現在這位老人來說,最放不下的便是家中這群後輩,和他的畢生心血。


    老人和傷寒鬥爭了大半輩子,一家兩百餘口人,因為傷寒,死了三分之二。


    《傷寒雜病論》既是他的成果,也是他與病魔戰鬥的記載,承載著老人一生的記憶。


    這是他要留給世人的重要瑰寶。


    晚年來,張仲景非常擔心所托非人,將一車的竹簡看的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劉禪這小子他雖然討厭,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劉禪確實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最重視這些成果之人。


    不僅以少公子的身份自稱記名弟子,還強烈要求糜芳之子糜暘、傅士仁之子傅誠等一批勳貴子弟前來拜師求學。


    甚至大言不慚說什麽自己要造出更好的傳播媒介,讓《傷寒雜病論》發揚光大。


    張仲景原以為隻是少年張狂,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出來了。


    看著劉禪帶著嬰兒肥的小臉,老爺子心中五味雜陳。


    當年,自己的孫子病死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般大了吧。


    良久,老爺子才開口道:“要是條件允許,還是讓他們多吃幾口肉吧……”


    劉禪先是一愣,隨後連連點頭答應。


    就在他還想再多說些話的時候,卻見老人虛弱的抬手擺了擺,劉禪便知趣地退下。


    翌日,劉禪正跟張星彩掰扯她到底能不能跟著去。


    劉禪死命地將張星彩推出馬車:“都說了,張叔父同不同意無所謂,但若是讓叔母知道我帶著你去,到時候我的麻煩就大了。”


    但是張星彩一直抓住劉禪的胳膊讓對方擺脫不了:“阿鬥,你要是不帶我去,你現在的麻煩就大了。”


    關興張苞等人站在一旁吃瓜,全程看戲,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這時,一名衣著樸素的少女在一個仆人的攙扶下來到眾人車架之前。


    看到她的瞬間,劉禪毛骨聳立,身體不住顫抖。


    感受到他的異樣,張星彩也放開了抓著他的手。


    “張老爺子……”


    “稟公子,爺爺他昨晚便……”話說一半,少女便跪倒在地哭了起來。


    劉禪立刻跳下馬車,朝著張仲景所在方向跪下三拜。


    隨後解下腰間的翡翠,遞給少女,“今日我因軍務遠行,不能為老爺子靈前盡孝,便是他開除我記名弟子的身份,我也無怨無悔。”


    “我已經提前告知了諸葛長史,張老爺子的後事便由軍師相父代勞。我隻能待到將來,再去墓前祭拜了。”


    隨後大軍出發,張星彩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裏。


    數日後,終於不再是兩岸猿聲啼不住,視野變得開闊許多,瞬間讓人心情舒暢不少。


    張星彩也終於問出心中疑惑:“阿鬥,你為何不讓糜暘、傅誠二人同行?讓他們趁此機會父子團聚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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