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忠率部眾屯駐濮水以東,澧縣以西,就在此地。”霍弋一手撐著帆布地圖,另一手伸出食指指向地圖上一點。


    “根據軍情所言,賊匪是突然衝出山林,襲擊廖忠營地。廖忠率領部曲奮力反擊,然敵人後續部隊緊隨其後,接著就殺了出來,以至於廖忠先勝後敗,退入澧縣依托城池才穩住陣腳。”


    聞言,圍在兩人周圍的眾人皆沉默,雖然說著是先勝後敗,但實際上勝是小勝,敗卻是大敗,所謂穩住陣腳的意思其實是收攏潰兵。


    “公子,我建議立刻向零陵太守請援,我知零陵兵力緊缺,無需太多,隻需讓華容的駐軍前去澧縣駐紮,威脅賊匪側後方即可。”


    “好,就按你的計策辦。”


    廖忠兵力有兩千,能這麽快就衝破他的營寨,那麽這夥賊人的數量必然不小。


    即便沒上過戰場的劉禪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看向霍弋:“哨所現在還沒有傳來消息嗎?”


    霍弋神色嚴肅地搖頭:“沒有,有幾個哨所昨日沒有上報消息,今日派人前去調查原因,想來不久便會回來。”


    有些話霍弋並沒有說全,這些哨所顯然已經被消滅掉,直接說出來有些長敵人誌氣,所以點到為止讓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劉禪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他沒有這麽多彎彎繞繞。


    實事求是接下來才能做好防備。


    這群匪寇的來曆不清楚,但是之所以現在來,劉禪倒是能猜出一二,傅士仁在其中必然脫不了關係。


    隻是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駐紮在路口的呂蒙在幕後操作。


    他語氣非常平靜地說道:“也就是說,我們布置的這些哨所很可能是被這群賊匪摸掉了。”


    霍弋微微張了張嘴,而後點頭默認。


    廖化從軍營一直跟在劉禪身後,也一塊上了城牆,“此賊人隻怕不下萬人,雖說常有賊匪掠境之事發生,但為何荊南的這股賊匪要北上進入南郡?”


    此話剛說完,他就意識到自己多嘴了,餘光瞥向身旁的劉禪。


    若說最吸引賊匪的,莫過於他這個左將軍之子了。


    這夥賊人既然不繼續攻擊躲入澧縣的廖忠,非要北上,定然是看到南郡不穩想來趁機為禍。


    此話其他人不好回答,劉禪卻是直接開口道:“無非兩種情況,南郡富庶,他們來劫財;南郡不穩,我又在此,他們來劫人。”


    人群中,郭慶瞧了一眼麵色和善但是眼中透露出陰沉的譙周,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這個譙周自從擔任軍正之後,執法嚴苛,三天辦掉兩個隊率,都是郭慶的自己人。


    他能感受到,譙周對自己的敵意。


    一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上次裝睡騙了他而懷恨在心。


    後來往深了一想,若是沒有公子的指示,這個譙周不會這麽雷厲風行。


    自己到底是個降將啊……


    郭慶看向劉禪,他在心底左右權衡,最後橫下心來,深呼吸緩解怦怦直跳的心髒,上前一步道:


    “若如公子所言,劫財概率不大,所謂萬兵驅馳,如此傾巢而出已然是本著攻城略地而來。但一群山野匪寇如何得知公安虛實,怕是有小人在反複,公子不可不防。”


    此言一出,譙周一個激靈看向郭慶的眼神頗為不善。


    咋地,你也想當特派員?挑戰我在公子陣營中的唯一性,混蛋。


    郭慶能感受到來自譙周的深深寒意,但是已經踏出這一步的他決然不懼,這是我郭慶的一小步,卻是人生的一大步。


    劉禪眯眼,看向彎腰拱手的郭慶,說實話,心中有一絲喜悅。


    江陵那群豪強是經濟罪犯,還是自己親自帶兵才得以問罪,即便有董允挺身而出也不過是讓這些人花錢消災。


    但公安這一批,卻是實打實的通敵叛變。


    或許他們隻是通了傅士仁,但是站在劉禪的立場上就是通敵。


    隻不過,造反這種罪肯定會引起激烈的反抗,尤其是極難搜查到確鑿的證據。


    再加上所謂的刑不上大夫,以劉禪的政治能量怕是無法治罪這群盤根錯節的家夥。


    現在有人肯舍得一身剮,敢於站出來化身酷吏主動成為劉禪手中殺人的刀,著實讓劉禪欣慰。


    有了這把刀,許多事就方便了。


    “郭將軍久在公安熟知本地人事,我現以你兼任南郡賊曹掾史,希望你能肅清一方不法之徒啊。”


    南郡太守大印控製在劉禪手裏,他任命郭慶這個賊曹掾史合法又合規。


    賊曹掾史主盜賊事,俸祿三百石,雖然少,但也是釋放了願意將郭慶引為自己人的信號。


    郭慶立刻單膝下拜,言必稱舍身報效。


    比起被譙周持續打壓,從此邊緣化默默無聞,還不如像這樣拚一把,抱少公子的大腿,再搏一搏。


    旁觀的譙周想通郭慶的心思,心底默默向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還是你狠,背著得罪這群士大夫遺臭史書的風險也要搏這富貴。


    當天,公安開始戒嚴,軍士巡邏頻繁,騎兵哨探四下奔出。


    城外兩座軍營也是嚴陣以待。


    郭慶行動效率很高,劉禪任命文書還沒到他手上呢,他就已經開始率兵搜查一些有嫌疑的人家。


    一時間弄得群情激奮,不少人高呼:敵人還沒打進來呢,你就要屠城。


    郭慶全給他們抓起來了。


    寧可抓錯不可放過,任由他們自由活動指不定搞什麽事呢。


    若是膽敢趁著這個時機越獄或者劫獄,那就更方便了。


    戰事緊急,獄卒們不用猶豫直接砍殺這群囚犯,到時候安一個作亂的罪名就好。


    郭慶是個機靈人,知曉分寸,所對付的都是一些勢力比較弱小的,那些高門大戶他一個也沒動。


    因此,大家對他的行為還是停留在口誅筆伐,而沒有落實到行動上。


    第二天,潘濬等一批士人集結在一起,氣勢洶洶地趕到城門緊閉的城頭。


    看到劉禪身邊數百精銳親軍甲胄鮮明,這群人認為還是講道理為好。


    “公子,賊叩我境,公子千金之軀不應坐危堂之下,應當及時動身前往江陵統籌全局,謀劃應敵之事啊。”


    劉禪正要說一段慷慨陳詞感動一波這群士人,忽然身後一名親兵出聲引起劉禪注意。


    回頭一看,劉禪輕笑道:“嗬嗬,想跑也來不及了。”


    隻見遠方一線天之處,一道又細又長的黑影逐漸變大。


    萬人的大軍鋪開,視野上頗為震撼。


    劉禪沒有害怕,體內的血液在不斷翻湧,心跳加快,情緒激動而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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