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褚離開後,司馬懿壓下心底淡淡的喜悅,麵上卻古井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是知道的,曹植昨天晚上真的喝的酩酊大醉,把一群等候多時的將領盡數鴿了。


    或者說,從曹植被曹操委以重任的那天起,司馬懿就謀算到了今日之事。


    先前曹操做出任命之後,曹丕就找上司馬懿,表達了對於曹操廢長立幼的擔憂。


    司馬懿隻是淡淡地勸道:“將欲取之,必先與之。”


    聰明的曹丕當即明白了司馬懿的計策。


    凡敵人強大,未能必取,須當卑辭厚禮,以驕其誌。候其有隙可乘,一舉可破。是故,卑而驕之。


    自那以後,曹丕做出一番豁達看開了的樣子,甚至當眾承認自己的才華不如曹植。


    雖然確實不如,但之前他可是一直不服氣的跟曹植爭,奪嫡的競爭是全方位的。


    所以當曹丕做出一番‘行吧,算你厲害,我搶不過你’的姿態後,曹植的虛榮心被滿足了。


    他終於看到自己這個一直硬氣的哥哥低下了高傲的頭。


    曹丕的言行讓曹植產生一種對方不再跟自己爭奪繼承人之位的錯覺。


    這個錯覺在曹丕親自前來恭賀自己的時候達到巔峰。


    正是昨夜,長安上上下下諸多文武前去為曹植餞行,曹丕自然也去了。


    曹丕言語之間充滿對曹植千裏遠行的不舍,以及兄弟分別傷感之情。


    說得曹植甚為感動,心底暗暗決定等自己將來繼承大統之後,一定給這個哥哥一塊好點的封地。


    曹丕甚至親口當麵承認:“賢弟大才,為兄望塵莫及。待賢弟凱旋之日,為兄便稟告父王,當早立賢弟為世子。”


    曹植聽了非常感動,說:“人言兄長妒忌小弟之才,今日方知兄長一片誠心。兄長深情,小弟沒齒不忘。”


    曹植把曹丕的話當真了,他真當曹丕認輸服軟,默認自己成功拿到繼承人之位了。


    曹丕都懵了,他實在沒想到跟自己鬥了這麽多年的弟弟竟然這般單純。


    這些年來,楊德祖真是辛苦了……


    餞行的眾人離開後,曹植因為喝了酒,瘙癢難耐忍不住便要嗑藥。


    饑渴難耐之時,正巧就看到不知是哪位風流雅士給自己送了一盒上等的五石散。


    癮君子曹植能忍住才有鬼呢,當晚就嗑藥嗑嗨皮了。


    結果半睡半醒之間,忽然覺得自己騰空而起,竟是飛一樣的感覺。


    宿醉讓他的大腦遲鈍,還沒適應那飛行的爽感忽然,他看見自己老爹曹操一臉怒氣的那張臉死死盯著自己。


    瞬間渾身冒出冷汗,酒醒了。


    看著外麵天亮堂堂的天,他意識到自己完蛋了。


    確實完蛋,曹操勃然大怒,將他痛批了一頓,並將他身上一切官職全都擼掉。


    他算看透這個兒子了,曹植或許是個非常好的詩人,但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自己的這些基業如果交給這個兒子,估計就會二世而亡。


    自此,曹操徹底絕了立曹植為繼承人的心思。


    但他還不能立刻宣布曹丕為世子,曹植這些年在自己的縱容下聚集了不少黨羽。


    自己不能把這些麻煩留給曹丕,得趁著自己現在頭腦還清醒得趕緊把他們鏟除掉。


    當然,在這之前,需要先把援救襄樊的事情解決掉。


    隨後曹操遍觀諸將,終於找到一個既不是曹丕黨,又不是曹植黨。


    完全沒有參和進奪嫡之爭,並且有著足夠資曆都督諸軍的大將。


    於禁!


    雖然官居左將軍,日常的工作隻是操練士卒和當吉祥物,稱得上久疏戰陣。


    但不是問題,於禁也是戰功赫赫熟知軍務之人,危難時刻,曹操還是想到了他。


    於禁不是唯一合適的,但卻是目前曹操身邊唯一能調動的諸將中最為合適的。


    而且於禁是很早就追隨自己的老同誌了,五子良將中比張遼那種降將根正苗紅的多,深得曹操信任。


    為了提高這位老同誌的權力,彰顯自己的信重,並壯大聲威,曹操賜予於禁最高的軍事權力,假節鉞。


    他在領兵出征之後就不必請示匯報,可以直接斬殺軍中觸犯軍令的任何一名將士。


    “文則,我把這些兒郎盡數交給汝,定要解樊城之圍,讓雲長不敢再小覷我朝廷。”


    於禁還是如往日一樣沉穩,得到任命之後,立刻召集將士進行誓師。


    校場上,他身披鎧甲,手持節鉞緩緩走入軍中。


    虎賁將士立刻停止交談,下意識地肅立著看著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


    “魏王賜我節鉞,令我遠征荊楚,驅逐逆賊關羽,逆匪狡詐凶悍,諸君並力向前,敢有違軍令者,立斬不赦。”


    接著便宣告了他們此次出征到哪裏去,如何如何打敗敵人,眾將士們能得到什麽什麽獎勵等等。


    最後便是將士們誓死剿滅逆賊的山呼。


    於禁見士氣旺盛,認為士卒可用,便下令全軍開拔。


    關羽是名將不容小覷,行軍途中,因此於禁一路都在全心全意地研究如何與關羽作戰。


    但是很快,夜晚紮營時,一件小事就鬧到他的麵前,讓他無法全神貫注的思考。


    一名身穿鐵甲的小校,帶人捆著一個隻著半身甲胄的屯長經過中軍營帳前的時候,被捆著的屯長忽然高聲呼喊:“請將軍主持公道!”


    於禁被驚醒,便出帳查看情況。


    身穿鐵甲的小校立刻拱手:“將軍,此人刺傷上官,安罪當斬!”


    於禁一時好奇,問出了自己會後悔的一句話:“汝為何刺傷上官?”


    誰料,這名被捆著的屯長身為一個大男人竟然啜泣起來。


    “將軍!”他語氣哀傷的說道。


    “將軍,此番遠征,乃是為國而戰,我等自然責無旁貸。何以,何以征發我等妻女?”


    說到傷心處,男人竟然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我的妻子,她剛剛懷有身孕啊!”


    此言一出,頓時引得周圍一群魏兵感同身受,情緒低落。


    “住口!軍中要地,焉敢如此胡言,看我斬了這廝。”


    於禁副將見此人竟然影響士氣,便要拔劍砍死此人。


    於禁伸手攔住了他,話已經說出去了,砍了此人隻會起到反作用。


    必須盡快妥善處理此事才能避免惡劣影響擴大。


    於禁聲音中略帶幾分焦慮問道:“汝家住何處?”


    “鄭縣。”


    “好,我以左將軍的名義,保汝妻女無事。行發軍文至各郡縣,誰若是敢征我兒郎的妻女,我於禁便以魏王所賜節鉞問罪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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