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禪虛扶劉封,看向不斷聚集過來的諸將讚道:


    “此番幸賴諸將用命,我軍擒獲了敵方主將朱然,可謂大獲全勝。”


    諸將拱手:“全仗世子殿下運籌之功!”


    現場一片喜氣洋洋的樣子。


    忽然,劉禪麵色一變,話鋒一轉:


    “然荊南危機並未解除,現在已經得到消息,吳軍逆流而上攻陷了我宜都郡,屠城二座。”


    “敵人皆豺狼虎豹,虐我臣民,欺我鄉親,我等不可停下腳步,當速速南下馳援。”


    聞言,諸將皆有怒色,剛大勝一場的些許虛浮轉為嚴肅。


    尤其是荊州出身的一眾將校,紛紛咬牙切齒的表示要與吳狗決一死戰。


    雖然他們作為蜀軍從未做過屠城之事,但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大多數都是知道屠城的恐怖的。


    無節製的搶劫、燒殺、虐辱,先x後殺或者先殺後x……


    總之,慘無人道,令被屠的一方非常憎恨憤怒。


    見眾人燃起戰意,劉禪下令大軍休整半日,隨後帶著諸將入了章鄉城,商討接下來的行軍方向。


    拿出軍中酒肉犒賞全軍,參軍譙周帶人下葬己方陣亡將士屍體,焚燒吳軍屍體,並登記各部軍功,以便將來論功行賞。


    城中,劉禪宴請諸將,沒有歌舞,隻有酒肉。


    劉禪坐在上首,舉杯說道:“諸君,據目前所知,吳軍在公安、江陵至少有五萬之眾。”


    “不過公安、江陵皆堅城、吳軍攻城手段低下,二城無憂。不過時間一長,長江之南恐非我所有。”


    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劉禪道出自己的打算:


    “我意,大軍即刻南下麥城,以此為背,緩緩向南,與吳軍對峙。麥城之糧,可供大軍四月。”


    “吳軍已在江陵城外築寨,顯然有長期圍城的打算,若其野戰,我們可與江陵城守軍裏應外合。”


    “我軍可在對峙之時,伺機突破長江,將我軍得勝歸來的消息傳遍江南,以安民心。”


    聞言,身為劉禪公子府武備出身的嫡係將領的杜宏立刻出列請戰:


    “殿下,我願率五千兵馬為先鋒南下。”


    作為嫡係,見劉禪有南下之意,率先站出來積極表態支持是應有之義。


    而且先是埋伏馬忠、後破潘璋,再擒朱然,多次勝利。


    杜宏畢竟年輕氣盛,有些輕視吳軍的戰鬥力,不像其他老將一樣能沉得住氣。


    劉禪看著他躍躍欲試的樣子,心道勇氣可嘉,有戰意是好事。


    但輕敵,這就不是一個好現象了。


    剛出道取得幾次勝利,沒有失敗過就容易瓢。


    驕兵必敗,飄的越高將來就有可能摔得越慘,甚至會直接摔死。


    劉禪自己從來都是牢記‘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勝不驕敗不餒。


    因此常能得勝者,廟算多也。


    人教人百遍不會,事教人一次就刻骨銘心。


    但是劉禪自然不能以成百上千將士的性命去教杜宏一個不能驕傲的道理。


    他環視眾人,隨後問道:“諸君說一說,此前吳軍之所以失敗的原因?”


    杜宏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因為世子殿下指揮若定、運籌帷幄,再加上我軍將士上下用命,士氣如虹。”


    劉禪微微點頭,點評道:“這是原因之一,但是卻不能決定戰場走勢,隻能算是三成勝因。其他人有何看法。”


    聞言,杜宏還想爭辯,但見劉禪豎起三根手指不容置疑,也隻好作罷。


    劉封想了想後,跪直拱手道:“世子,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吳軍想斷我歸路,但卻不知我軍糧草分布,這便是知己而不知彼,我軍有心算之,故而能勝。”


    劉禪點頭:“這是戰術上的勝利,能占兩成勝因。”


    這才五成,諸將皆撓頭,自己一方和敵人一方都分析了,有這些還不夠嗎。


    劉禪歎了一口氣,這裏到底是沒有能將事情思考的鞭辟入裏的謀士。


    隨後他不再為難眾人,說道:“剩下五成,且是決定吳軍勝敗的主要因素,是他們的驕傲輕敵!”


    “他們趁我荊州不備突襲而來,一路投降城池十餘座,且多有攻陷城池,故而有了驕傲之心,覺得我們不堪一擊。”


    “可我北伐大軍與地方守軍又不同,他們卻沒有給予足夠重視。故而我大軍急速南下,他們隻有被擊潰的份。”


    最後他意味深長的看向諸將,尤其多看了杜宏兩眼:“所以我們千萬不可學吳狗這群蠢貨,驕傲輕敵啊。”


    不管劉禪說的有沒有道理,他既然訓誡眾將,眾人必須受教。


    劉禪話音剛落,眾將便起身拱手齊聲道:“謹遵世子教誨!”


    而後,劉禪令杜宏帶著一千五百漢軍和一千五百民夫守章鄉,並給他留下支用四月的糧草。


    杜宏此時多少也感受到劉禪這是在警告自己不能做驕兵,再加上他是嫡係出身,必須絕對服從。


    隨後劉禪則是率一萬四千漢軍和八千民夫勞力南下。


    前鋒抵達麥城需要一天半,期間還驅散了消息滯後前來接應的吳軍。


    大部隊則是在野外紮營兩次才抵達。


    “世子殿下,這樣會不會太傷他了?”


    譙周麵色有些為難的問道。


    他問的是關於堂堂出身於世家大族朱姓的朱然的事情。


    雖然是俘虜,但卻被劉禪下令和其他俘虜一起挑大糞,沒有獲得絲毫士族身份的優待。


    尤其是其本人兩個胳膊受傷,隻能與人合作共運一輛手推獨輪車。


    另一人推著,他肚子上係一個繩索在前麵拉著。


    對於士族來說,這算得上是侮辱和虐待了。


    譙周不知道世子殿下為何讓自己去指揮著吳軍俘虜和民夫在周邊地區收集大糞。


    尤其是那些摸金校尉府挖的化糞池裏麵的糞肥。


    這些東西堆積在軍營之中可不好聞,尤其是在吃飯的時候。


    但是不理解不耽誤他執行劉禪的命令。


    隻是對於將朱然也當成一個普通的俘虜對待,出身士族的譙周本能的就覺得不妥。


    “朱然畢竟是士人,傳出去或許會有人以此齟齬殿下。”


    江東四大士族顧陸朱張中的朱指的是吳郡朱氏,這個朱然出身沛國朱氏,據說是理學家朱熹之先祖。


    兩個朱氏同族不同宗,其中吳郡朱氏為主宗,沛國朱氏為別宗。


    在這個時代的道上規矩,即便是做了俘虜也應當被優待。


    但劉禪隻是擺手道:


    “我軍糧草並不充足,養不了吃白飯的,在孫權交付一萬石糧食的贖金之前,吃吾的飯,就得給吾幹活。”


    譙周抿了抿嘴,沒有再勸。


    唉,朱然啊朱然,你說你嘴賤罵世子殿下幹嘛?


    就為了一時過過嘴癮遭這麽大罪,多少有些活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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