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開始就撤軍,陸遜估計將士的士氣撐不住。


    憑他連屠兩城的光輝事跡,漢軍定然不會放過他們,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而他自己,劉禪能給他個全屍都算仁慈。


    所以陸遜玩了這一手並不算難的詐降之計。


    謝旌完全同意這個計策。


    既能麻痹劉禪,又能通過這樣的大勝提振我軍士氣,這才是己方的活路。


    對於如何撤離,陸遜也已經做出規劃。


    即便是在東吳全線崩潰的情況下,陸遜依舊在勤勤懇懇的輸出幹事業。


    “我們先順流而下,在虎牙山一帶攜船登岸,走陸路繞過夷道縣,渡過枝江之後,再入長江。”


    “所有人換上漢軍的服飾,星夜兼程,蜀軍在江陵一帶兵力薄弱且被傷寒困擾,我們隻要能順利再入長江,便已是脫離險境。”


    “喏!”謝旌拱手領命。


    李異謝旌是陸遜的左膀右臂,忠貞無二且勇猛敢戰,是陸遜最信賴的副將。


    先前李異的陣亡,令陸遜非常痛心。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少了一個忠心耿耿的副將,意味著陸遜對軍隊的掌控力至少降低三成。


    以至於陸遜許多事需要親自操勞,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來布局謀劃。


    吳軍行動非常迅速,陸遜的命令一下達便動身了。


    在城牆上堅守了一夜的王平十分疲憊,以至於沒能及時追殺上去。


    昨夜的騷動自然驚動了王平。


    混亂之下,一頭紮進去是不理智的行為。


    王平第一時間做出決斷,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是保秭歸城絕對不容有失。


    因此他親自帶兵駐守在城牆上,至於城外發生什麽亂子,便隻能等天亮後打探。


    而天一亮,他便派斥候出去,探知的消息令他大為吃驚。


    “吳軍營寨已經成了空寨,野外到處都是被脫了衣服的屍體。”


    高度緊張之下熬夜,以至於頭疼的王平催動大腦計算著有限的信息。


    很快他就梳理出大致的前因後果。


    “可恨,是那陸遜的詭計!我們都上當了。”


    麾下士兵大多跟王平一樣熬了一夜。


    王平雖然沒什麽文化,但是對於行軍作戰卻是無師自通。


    知道此時追殺上去已經晚了,便沒有做浪費精力的事。


    “很多地方都在鬧傷寒,散落在戰場上的屍體需要立刻焚毀。能收集的物資盡量收集吧,剩下的全部焚毀。”


    “校尉,我軍將士的屍體也直接焚燒嗎?”


    王平向戰場所在方向眺望一眼,淡淡道:“直接燒了吧,省事。”


    單純的從軍事上看,王平極度鄙視文布、鄧凱二人。


    投機小人隻顧著自己的理由,置軍國大事於不顧。


    雖然他們比自己識字多,但王平就是瞧不起他倆,跟這樣的蟲豸在一起是不能匡扶漢室的。


    王平歎了一口氣,向下屬吩咐道:“隻是可惜了這數千的兵馬,派出斥候四散收攏,能招回多少就招回多少吧。”


    “遭受如此巨大的損失不說,竟讓這棘手的敵人逃出生天,這下罪過大了。”


    王平的話說對一多半,但是逃出生天對這夥吳軍來說,還早了點。


    因為在下遊的劉禪自得到陸遜投降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認定了:


    “陸遜,他絕對是詐降!”


    這可是陸遜啊,比起他投降蜀漢的概率,劉禪更看好華夏的蹴鞠能奪冠。


    然後劉禪立刻出動麾下全部機動兵力,準備進剿陸遜。


    當然,對於陸遜投降這件事,劉禪雖然認定他是詐降,但絲毫不影響劉禪借此大做文章。


    他當即將此事宣揚出去,爭取讓東吳盡可能多的人知道此事。


    不僅派斥候傳播此事,還專門給孫權寫正式公文。


    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向對方索要‘大漢忠臣’陸遜家眷。


    至於對方會有什麽反應,劉禪不知道,也不屑於知道。


    他隻清楚,可以惡心孫權一下子,且這個消息傳到江東,一定能引起軒然大波。


    夷道縣留徐氏二兄弟兩千人駐守,參軍譙周領兩千兵守鬆滋,所有戰船則是都撒在江上。


    從諸葛瑾手中得到的,加上江陵城帶出來的,劉禪麾下足足有六百艘艨艟走舸等中小型戰船。


    冬十二月中旬,做好充足準備之後,劉禪親率這些戰船沿江北上。


    此時,屬於長江枯水期,並不利於龐大船隊的展開,行軍速度有些拖累。


    但是劉禪不敢輕易分兵,對手畢竟是陸遜。


    現在秭歸什麽情況自己並不清楚,萬一碰上什麽埋伏就不好了。


    因此,他堅持全軍首尾相連一同前進。


    現在已經不是需要自己鋌而走險才能求活的時候,小心使得萬年船。


    三國有太多逆風超神順風浪死的例子了,劉禪時刻引以為戒。


    而這謹慎的性格再配上消息傳播的滯後性,給鋌而走險的陸遜帶來一絲好運。


    夷陵,現在已經是一座鬼城了,城內城外散布著大量屍體。


    除了劉禪派來的醫匠,便幾乎隻剩下病患。


    由於人手不足,直到劉禪帶兵抵達的時候,還有很多屍體沒有被掩埋或焚燒。


    劉禪抵達夷陵城外,自然不會帶兵入城,反而會躲得遠遠的。


    看著治下的臣民遭受如此苦難,劉禪的心情很是沉重。


    親眼瞧見後才認清,他們不是數字,而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軍醫官張燁匆匆前來拜見:


    “稟世子,夷陵感染傷寒者十之八九,周圍十幾處鄉裏皆遭災。”


    劉禪點頭,複又詢問:“現在的困難是什麽?”


    “稟世子,缺糧許多人挨餓,少藥許多人因此救治不力而死,沒有足夠的燃料不僅取暖困難,還導致蒸煮消毒困難。”


    這時劉禪又想起老爹那句話,夫濟大事者,當以人為本。


    戰爭和瘟疫湊一塊,若是上位者無能,真的會生民百遺一,白骨露於野。


    劉禪立刻分撥兵士,一批專門去砍伐木材,一批去隨著醫匠采藥,還有一批去處理野外屍首以及清理汙穢。


    張燁感歎道:“世子仁義,萬民都會感念您的恩德。”


    “自古以來軍隊都是殺人者,今日竟成了救人者,此番活民萬人,是大功德啊。”


    劉禪並沒有為自己的高尚行動而感動,反而十分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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