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演的歸降在漢中和關隴地區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除了那些已經造反的更加拚命的抵抗外,魏軍與當地的豪強大族之間也變得更加互不相信。


    而這種猜忌讓雙方之間的關係持續惡化,一些大族互相串聯,約定互幫互保。


    這本是雍涼地區的大族在動亂的時候經常采取的抱團自救行為,但在魏軍看來,頗像當年馬超糾結關中十路諸侯作亂的樣子。


    曹真明麵上沒有斥責這些人,但也難以相信他們。


    即便是在自己境內,許多關鍵位置他都安排了精兵把守。


    安全是安全了,但這也大大減緩了其剿滅叛亂的速度。


    以至於九月上旬的時候,遠在雒陽的曹丕並沒有從他這裏得到雍涼大定的消息。


    安全起見,曹丕又從鄴城調出一萬中軍,以夏侯尚、徐晃為將進駐司隸地區。


    居中策應,可做救火之用,若是有變,向東可以支援南陽地區,向西可以支援關中隴右。


    大軍持續征戰在外,各地新收的糧食根本沒有入庫直接就往前線運。


    這讓大魏的中西部的糧倉始終處於耗子見了都發愁的狀態。


    其實,不僅是糧倉,曹丕的財政也是非常緊張。


    代漢之際,為收攏人心而許出去的大量封賞,都要及時足量的完成。


    禪讓的籌備也不能打折扣,此外還要辦大魏邸報。


    說起邸報這件事,還發生了一件令曹丕很生氣的事情。


    大量的紙張流動,曹丕的眼線很快就發現這些紙張的來源是漢水以南的襄陽一帶。


    由於眼下是剛需,曹丕本來是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但很快,他就發現,南陽紙業製造局的產品出廠價是很高,但是大魏朝廷購買的價格更是高的離譜。


    比出廠價還高三倍,甚至是四倍。


    一查,才發現原來是他大魏境內的這些士族豪強們在做中間商,狠狠的賺著朝廷的錢財。


    曹丕出離的憤怒了,立刻就讓孫資、劉放安排官方商賈,直接去荊州采購,拒絕中間商。


    不過,這點節約並沒有扭轉魏國財政支出大於收入的窘境。


    曹丕不是沒想過像劉備那樣學習西漢官山海,推行鹽鐵官營的政策。


    但是他剛一有這樣的想法,士族群體中就表現出極強的反對情緒。


    連陳群、司馬懿這樣的心腹都暗示他不要這麽做。


    得不到任何支持的曹丕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群臣士族們可高興了,給了他愛吃的許多甜食。


    司馬懿領導的第五次群臣勸進後,曹丕依舊拒絕。


    朝堂上唯一沒有勸進的就剩下漢帝本人了。


    眾人一看,魏王這麽‘謙虛’,沒轍,大臣請不動那就勞煩皇帝出手吧。


    而群臣‘勸諫’的日子,偏偏是在霜降。


    劉協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這些人故意為之。


    反正他感覺自己真的如同覆蓋一層冰霜一樣寒冷。


    數月以來,劉協常去宗廟向列祖列宗哭訴曹氏父子的罪行。


    除了告罪自己的無能之外,便是期望祖宗在天有靈給曹氏降下天罰。


    然而,現在看來,他所能給予曹氏的真實攻擊,便隻有夜裏撞擊曹皇後了。


    許昌皇宮前殿,‘漢庭群臣’們,非常遵守禮節的讚拜唱名,之後便魚貫而入。


    劉協身著皇帝冠冕,坐在主位上,兩側站立著彰顯威儀的郎官。


    但是劉協知道自己在這些人眼裏沒有任何威嚴可言,這些‘漢庭群臣’也知道皇帝在自己眼裏沒有任何威嚴可言。


    百官入殿之後,站立向皇帝拱手行禮。


    身為士人領袖,名望最大的華歆站在最前列,向劉協諫言道:


    “陛下,魏王自從繼位到如今,他的德行遍布四方,仁義惠及所有事物,超過古代和當今的所有賢人,即便是唐堯、虞舜也沒有能超過他的。”


    “因此,我們這些群臣已經商量議定,大家都認為,漢室國祚已經到了終結的時候。希望陛下效仿堯舜所行的大道,以山川社稷禪位於魏王。”


    雖然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但當這一刻真正來到麵前的時候,劉協還是忍不住心中悲涼萬分。


    這次朝會非常熱鬧,前來朝會的群臣非常多,有許多人劉協都沒什麽印象。


    劉協所能認出來的,也就是侍中劉廙、辛毗、劉曄、尚書令桓階、尚書陳矯、陳群、禦史大夫王朗、給事黃門侍郎王毖、董遇、散騎常侍傅巽、衛臻等人。


    沒有司馬懿,因為司馬懿雖然出仕,但是狹義上來講,他隻做過魏官,沒做過漢官。


    司馬懿依次擔任的丞相東曹屬、丞相主簿、丞相軍司馬等都是曹操丞相府的屬吏,隻對曹操負責,如今也隻對曹丕負責。


    像司馬懿這樣的大魏純臣自然是沒有來的,因為他沒有資格。


    而有資格來的幾乎都來了,或者說,不敢不來,因為不來會得罪曹丕。


    然而越是熱鬧,越是人多,劉協越是絕望。


    因為袞袞諸公全是叛徒,沒有一個人是漢室的忠臣。


    華歆根本不理會劉協哀傷的表情,繼續說道:


    “陛下若是能夠這樣做,向上是順應天的心思,向下是順應民的意見,陛下您以後也能夠安然享受清閑的幸福。”


    “這是漢室祖宗們的幸運啊,這是生靈萬民的幸運啊。臣等議定,特來奏請。”


    說完,華歆就鄭重其事的跪拜下去。


    這就是大禮了,臣子非大事不需要向皇帝跪拜。


    華歆一跪,群臣盡皆跟上,紛紛跪倒在地:“臣等議定,特來奏請。”


    “這……”劉協頓時慌亂,欠身虛扶。


    然而群臣的決絕像是一下子將劉協的身體掏空了似的,竟然沒了支撐身體的力氣,隻能靠在椅子上。


    自己愧對大漢的列祖列宗啊,大漢煌煌四百年,竟然要斷送在自己手裏。


    “唉,我,嗚,我大漢……”劉協忍不住掩麵哭泣。


    雖然已經將玉璽送了出去,但劉協還是幻想著漢室能在自己的手中綿延下去,可現在,這個希望破滅了。


    跪拜在地上的群臣聽見劉協在這大喜的日子裏,竟然這麽不懂事的哭泣起來,一個個表情皆是錯愕和不滿的抬頭看向劉協。


    陛下,何故造反?!


    在華歆的帶領下,群臣再次齊聲道:“臣等奏請陛下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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