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卒確實是從漢中來的,也確實是報喪的,從他頭上纏著白巾就能看出來。


    不過去世的人並不姓劉,而是姓黃,沒錯就是黃忠。


    這位老將軍雖然也有在強身健體,不過也僅僅是在原有的壽命上多撐了一年。


    在漢中的時候,他負責統帥中軍護衛劉備。


    北伐涼州到了尾聲的時候,一個夜晚,老人躺在床上悄無聲息的離世了。


    這麽大的年紀,也算是壽終正寢。


    不過人家畢竟是劉備麾下的重要大將之一,而且是立下過大功的,需要厚葬。


    陳壽在寫三國誌的時候稱讚他說:“黃忠、趙雲強摯壯猛,並作爪牙,其灌(灌嬰)、滕(夏侯嬰)之徒歟?”


    原本在漢中之戰後,黃忠晉升為後將軍、關內侯。


    職位上是厚待了,爵位可能略低些。


    黃忠畢竟是後半段才加入進來的,而且當時他還隻是長沙太守韓玄麾下的一個裨將軍。


    出身較低,且立功的機會少,最耀眼的也就是在漢中之戰一舉揚名。


    所以他當後將軍的時候,關羽有怨言,認為老劉過於優待老兵。


    黃忠出身也是南陽的豪強,不過因為戰亂而走散了。


    黃忠這一脈又好巧不巧的凋零了,他的兒子在投靠老劉之前就早早病逝。


    雖然劉禪也給老人家弄過不少調理身體的藥,但終究是沒能再搞出來一個。


    去年的時候,在劉禪的牽線搭橋下,終於在荊州找到了離散的家人。


    然後過繼了一個此前從未認識的黃氏小孩為孫,帶在身邊教導了一年多自己就離世了。


    原本因為沒有後人繼承,而且也無人需要拉攏,老劉是沒打算再給黃忠追封更高一級的。


    當然,也不是完全不給加封,隻是當下需要維持爵位的珍惜。


    等將來一統之後,自然是要梳理麾下文武,像劉秀那樣整一個季漢的雲台。


    如今他既然過繼了一個孫子,老劉也難得慷慨了一會,給黃忠追封了個都亭侯,然後讓他的孫子繼承。


    並派人回來給法正傳消息,讓他負責厚葬黃忠。


    這才讓張慕這些人產生了誤會,誤以為老劉出事了。


    再加上曹魏的校事細作散布謠言。


    有的口口聲聲的說季漢的北伐軍被魏國大軍包圍,早晚被消滅。


    有的更是頭頭是道,說漢軍原本與魏軍僵持,是羌人起兵襄助魏軍,從背後偷襲了漢軍。


    然後劉禪小兒失於亂軍之中,如今生死不知。


    嘴上說著生死不知,實際上不斷暗示他已經死了。


    當與人交談的時候,要像讓別人陷入自己的陷阱。


    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好所有鋪墊,然後留下最後一句話讓對方稍微一動腦思考出來。


    曹魏的細作就是這樣,他們隻說劉禪生死不知。


    而這些豪強自己順著他們的話一想,就得出劉禪已死的信息,變得更加容易相信這個謠言。


    五十餘家的負責人或親自來,或派心腹下屬,在張慕的召集下匯聚到一起。


    “劉氏父子以暴力強據益州,淩虐鄉民,我等皆受其苦。”


    此言一出,眾人都點頭回應,口稱正是如此。


    他們都是被官府打壓了的,也是因為仇怨而聚在一起。


    眼見大家點頭認可,張慕又繼續數落了一番劉氏父子的罪過,然後說道:


    “魏天子得禪讓已於中國君臨天下,劉氏不識天命分裂疆土、妄自稱帝。”


    “我等今日聚義並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天下討回公道。”


    這話純粹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但是大家就是吃這一套,就是喜歡師出有名。


    這時眾人之中有人站出來相應張慕,道:


    “天下苦漢久矣,我聽說他們又要征調六十萬石糧食去涼州。”


    聞言,眾人中半數恍然,半數麵色如常。


    顯然這個消息並沒有傳播開來,有的人之前還不知道。


    這沒什麽影響,現在知道也不遲,那人繼續說道:


    “先前已經征調了一百八十萬石,現在又來,想是劉禪小兒在涼州遭了難,需要救急……”


    說到這,他刻意停頓下來。


    張慕跟他一唱一和,接過話來說道:


    “無論如何,涼州局勢糜爛,這正是你我的機會啊。”


    眾人的情緒被調動起來了,他們不傻,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天下大亂以來,有太多的英雄豪傑趁亂而起,那為什麽不能是他們呢?


    他們也想當英雄豪傑。


    天下不安定,就能給底下這種人以機遇。


    這種機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旦遇到了,抓住了,前途不可限量。


    於是他們製定了行動計劃、商定了細節、約定了時間。


    在他們製定好計劃的第二天,成都的法正和劉禪都得到了消息。


    這得益於劉備和諸葛亮建立的完善郵驛係統,以及這兩年明顯改善的路況。


    一路換馬不換人,日夜兼行,八百裏加急送到的。


    “嗬嗬,”得到匯報的劉禪隻是這樣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麽。


    這些人雖然心眼壞,但是行動上卻是給自己送人力物力來了。


    開了透視的情況下自己要是還不能拿捏他們,這個皇太子就不用幹了。


    按照朝廷的計劃,年節之前,會先起運一半的支援涼州的糧食。


    也就是會有三十萬石的糧食要經過綿竹。


    這些人起兵的第一仗,便是要打這批糧食的主意,劫糧之後便是占據周邊城池割據自守。


    劉禪相信法正能夠及時調動成都留守的兵力,守住那幾個關鍵的城池。


    而自己這邊,則應該隱瞞消息,迅速帶兵南下,提前埋伏後發製人。


    劉禪給老劉匯報此事的時候,老劉是想讓趙雲去處理此事的。


    因為他比劉禪先回到漢中,麾下兵士也得到了休整。


    更關鍵的是,趙雲辦事成熟可靠,交給他老劉放心。


    不過劉禪堅持認為隻有老爹或自己親自出麵,才能起到足夠強烈的震懾效果。


    然後老劉就決定自己上了……


    他命劉禪擱後邊壓著大軍主力緩緩撤回。


    老劉自己則是帶著軍機令黃權、益州治中從事張嶷,親率一萬兵力輕裝前行。


    這一萬兵力中有五千是趙雲帶回來得到休息的。


    另外五千則是用其他部隊換防的漢中留守部隊。


    漢中駐防部隊是魏延訓練的,戰鬥力對標正規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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