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時分,關中久違的下起了雨,不大也不小,但是卻很綿延,似乎有下到晚上也不會停的趨勢。


    渭水之上難得出現了一些波濤,引得船上晃動。


    所謂涇渭分明,講得就是涇水清,渭水濁,然而夏侯霸覺得渭水跟自己心裏的渾濁相比不值一提。


    他看著身邊隻跟上來的四艘小船,每個船上不過一二十人。


    這就是他現在剩下的全部了……


    從被諸葛亮看穿他的虛實後,接連幾次襲擊縱火,士氣頗受打擊。


    而當漢軍大喊曹真已死,並扔出大量魏軍服飾、旗幟、首級之時,更是直接擊潰了自夏侯霸以下所有人的心理防線。


    這樣的部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在撤離時忽然被襲擊,立刻就完全喪失抵抗能力,撤離變逃亡。


    夏侯霸畢竟是主將有親兵,搶到了幾條船。


    當時他上船之後,還有很多人爭搶想要登船活命,他們的臉上滿是哀求。


    夏侯霸呆呆的看著自己部下,但卻沒能做出任何回應。


    還是他的親兵猛然將那些人扒拉著船邊的手給砍掉才擺脫他們。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很多人衝上來拉住船求活,親兵就接著砍。


    結果,現在船艙裏麵的斷手指多到能直接用手捧起來。


    或許是覺得船隻搖晃得太厲害,夏侯霸直接對著渭水嘔吐起來。


    吐完之後,竟悲傷心頭哭了起來。


    很明顯,些許拍打在臉上的雨水根本形不成這種淚如雨下的情況。


    夏侯霸一哭,周圍僅剩的幾十殘兵大都也跟著哭。


    事情怎麽就發展到了這一步了。


    明明是魏武帝翦除群雄大魏一統北方,明明文帝承接天命才六年。


    大魏怎麽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父親戰死漢中的仇沒報,自己剛剛在軍中展露頭角就折戟沉沙,還是一敗塗地,數千兵馬盡沒……


    屬下、自己和大魏的前途,父親的仇恨,他都無能為力,自己竟然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想到這,夏侯霸卻忽然扶劍,竟萌生自刎之念。


    “將軍不可啊。”


    忽的一人按住他的劍柄。


    夏侯霸轉頭看去,原來是自己的一名家將。


    “將軍,此非絕路,何苦為之,當效昔年武皇帝之遺風,誌氣長存,以圖來日啊。”


    見夏侯霸依舊沉默不語,家將繼續道:


    “昔董卓脅帝遷長安,自焚毀宮室,掘王陵,掠人民,致使洛陽方圓兩百裏荒蕪凋敝無複人煙。”


    “關東諸侯懼怕董卓涼州軍,無人敢向關西推進。唯有武皇帝出兵討之。”


    “行至滎陽汴水,與董卓大將徐榮交鋒大敗,士卒亡盡,武皇帝亦為流矢所傷,戰馬隕亡,非子廉將軍恐崩於途。”


    “但留的有用之身,此後再起兵,征戰數十年而霸有天下,實是天無絕路,而人不可自棄也!”


    這個故事夏侯霸當然知道,可是當時的情況和如今的情況有很大的不同,如此類比隻能算差強人意。


    “天無絕路,可是路在哪裏,找不到的話,人不是依舊在絕路上?”


    家將搖了搖頭:“便是在絕路上又如何,人跟人卻不該的一樣,我等士卒尋死尚可,無非是一命一戶人哭而已。”


    “但將軍卻是不一樣的,你的性命不隻屬於自個,它還屬於大魏,難道你可以擅自結束掉生命嗎?”


    此時,夏侯霸的麵色才稍有緩和,其實他萌生自殺的念頭後潛意識裏就在希望有人來勸阻他。


    隻是不死的話,他便要麵對極度的悲傷,沒有一顆大心髒,就得找到一個支撐他活下去的理由。


    “大魏立鼎不過六年,難道就要因為這一戰亡了不成?當有將軍這樣的砥柱來遏洪流之中。”


    “大將軍儼然是薨了,郭、傅二使君也說不得是,王基、費曜、韓榮、朱讚、王生等將軍亦凶多吉少。”


    隨後家將緊緊握住夏侯霸的手:“將軍,大魏能依仗的人不多了,扶大廈將傾不能少了將軍啊。”


    仿佛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夏侯霸重重點頭:


    “老韓,你說的極有道理,我心中對將來也有萬般念想。我沒有失去所有,還有你們輔助,是的,我必須去支撐起大魏的房梁。”


    “對了,老韓,前不久你妻子不是來信生了,男孩女孩?如果是女孩,我就讓我家那小子……老韓,你要幹什麽?!”


    夏侯霸大驚失色,自己回心轉意正想著將來之事的時候。


    家將老韓忽然抽出佩劍抵在脖子上,苦澀的搖頭道:


    “將軍,正如我先前所說,我的命就是自己的,可尋死。我妻子她難產而沒,兒子昨天也陣亡了。”


    “我父子為國戍邊,也算是盡了忠。將軍父子給我家衣食,我勸將軍回頭也算盡了義。接下來的路,請將軍自行珍重!”


    言罷,揮劍自刎而死,屍體噗通一聲跌入渭水……


    夏侯霸震驚非常,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想哭卻一時失語呆愣當場。


    ……


    又在水上向下遊漂了一夜,翌日清晨,饑餓交加的眾人終於抵達槐裏。


    立刻登岸,入城換些衣食。


    槐裏城同時也是右扶風的治所,但現在裏麵十分蕭條,幾乎看不到多少百姓,但凡能跑的都跑光了。


    守軍和本地官吏也都人心惶惶,如果戰敗的消息傳開,他們也定然會立刻逃走。


    不逃的便是準備投降的。


    夏侯霸沒有久留,弄了些吃的後立刻就離開。


    因為他知道自己在這裏其實並不安全,保不齊就會有人想用他來當投名狀。


    不久之後他們抵達平陵,想要如槐裏那樣入城補充一番,但是卻遇到了困難。


    “不許入城?告訴他們,我是偏將軍夏侯霸。”


    屬下照此去說,結果城內竟然衝出一夥人興奮的要抓他們。


    驚得夏侯霸等幾人狂奔而走。


    原來,竟然是那些接受過諸葛亮優待俘虜政策的輔兵。


    麵對克扣糧餉的上吏和強遷他們去關東的軍令後直接造反了。


    因為他們一時間找不到漢旗,城頭上沒有標識,夏侯霸才稀裏糊塗的靠近,差點羊入虎口。


    他們跑到長陵準備渡河的時候,聽說曹睿已經向東撤到潼關。


    夏侯霸知道自己再去長安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之後便一路朝潼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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