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日,大量人員聚集臨華殿,宮殿外圍車馬堵塞,水泄不通。


    大部分人是沒有資格進入內殿的,內殿的席位隻有兩百多個,殿外空地上倒是有上千個蒲團。


    然後一小部分有心之人發現,他們認識的幾個曾經在公開場合發表過激言論。


    乃至於對皇帝陛下出言不遜的士人,今天並沒有來此參會。


    一時半會也聯係不上他們,雖然心中疑惑,但也沒有太過在意。


    這些人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被東廠的人請去喝茶了,一共大概也就十幾人。


    情節輕微的,家裏把罰款交上就能保釋出去,情節重的,也就判處三五年有期徒刑而已。


    在此之前,士人就已經天然分成了兩派,尤其是皇帝最新放出的承諾,讓很多人吃了定心丸。


    被皇帝選中的五家立刻帶著他們的門生故吏和追隨者投入新秩序的懷抱。


    並立刻調轉槍頭,對昔日的同僚露出獠牙,威嚇他們退散。


    盡管如此,敵人也是有些本事的,畢竟都是玩政治的,誰沒點勢力了。


    他們聚集了一些自己學派渠道入仕的官吏,以及自己的門生故吏。


    用人情約束要求他們支持自己,明確表達自己反對的意見。


    並發動自己的擅長技能,在長安營造輿論攻勢,準備再展開一場口水戰。


    上次是因為皇帝拿捏了楊氏這個叛徒,現在他們不再躲在幕後,而是站到台前。


    他們發動一些政治勢力,對為皇帝召開臨華殿會議搖旗呐喊的士人及其背後家族進行抨擊攻訐。


    他們的家法要被廢了,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不少人是做好了魚死網破的覺悟來到長安城,剛剛平靜下來的長安再次燃起戰火硝煙。


    不過,實際上,那些已經入仕的官僚士大夫們,尤其是這些學派的門生故吏們,心裏苦啊,除了東廠、六扇門之外還沒人能聽他們訴苦。


    他們作為官場上的一員,能感受到季漢朝廷跟東漢朝廷的不一樣。


    各個官署之間的權力分工與製衡,尤其是檢查係統的健全和完善。


    君權得到了伸張,而官僚階級則被更多的框架束縛,皇帝越來越明顯的掌握了群臣百官的生殺大權。


    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說法,其實兩漢大部分皇帝是做不到的。


    但是在季漢朝廷的官僚製度下,還真可以,一個反腐配合上東廠、六扇門對民間的滲透。


    皇帝要整死那個臣子,他逃不掉,乖乖接旨還能落得個體麵。


    當今皇帝對國家的掌控力,已經重現了當年漢武帝時期的故事。


    讀史使人明智,曆史的經驗表明,和這種類型的皇帝對著幹,最後必然沒什麽好下場。


    但是,悲哀的是他們身上背著人情債,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除非他們能問心無愧的不要臉,不顧自己和子孫的名聲,否則就無法無視掉他們身上的人情債。


    當他們的師長恩主以此來要求他們的時候,要不想被社會性死亡,就不得不冒著風險上表抗議。


    受氣媳婦兩頭難,他們夾在中間,一邊是皇帝,一邊是士族大佬,他們夾在中間成了炮灰,沒有炮灰想主動成為炮灰。


    就像兩個棋手下棋,總會有一批棋子無法避免被吃掉的命運。


    而他們隻能打碎牙齒往裏咽,利益和義務是一體兩麵,拿了好處就注定要付出,這是社會的規矩。


    而劉禪的應對方式也簡單,無論何人,但凡敢有冒頭的,立刻降下天子之怒。


    打死,絕不姑息。


    於是,七個上書的官員被以誹謗問題左遷雲南郡。


    八個官員因為經濟問題被有司控製,接受檢查自身的貪腐問題。


    然後迅速有一批工作成績優秀的基層官吏被提拔上來接替他們的崗位。


    皇帝隻需下達一個中旨,便廢掉了十五個炮灰的前途和命運。


    反對派沒想到皇帝的決心和手段如此狠厲,立刻陷入更加糟糕的處境。


    因為他們想再用人情約束讓人出手,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了。


    有的人甚至厭惡這種左右受氣的狀況,又不想被貶到雲南或者下獄,幹脆直接上表辭職。


    這官爺們不幹了,你們愛找誰找誰。


    無奈之下,他們隻能登上皇帝搭好的擂台,前往臨華殿會議。


    派出他們之中的最強精英,為自己的家學竭力爭辯,頗有一番風蕭蕭兮兮易水寒的悲壯之感。


    當然,作為掌握輿論的利益集團,他們的手段仍然在持續輸出。


    讖緯學說在漢朝一直很流行,便是在臨華殿會議召開的這天。


    長安到處都在流傳著,說什麽星象有異,天象亦出現問題。


    這是國家文脈遭到動搖,上天降下了警示,若是不停下來將會發生災禍。


    這個時代的人們是頗為迷信的,不少人被說得人心惶惶。


    不過對於破除封建迷信這方麵,劉禪也早有準備。


    他讓太史令周群帶著譙周等於天文學頗有研究的人,在邸報上慣例刊登天象觀測。


    每五天公布一次天氣預報,比如今天天象怎麽樣,之後會下雨或是晴天等等,準確率高達五成。


    雙方就天象問題在場外展開了激烈爭辯,一方說天象彰顯文化變革有利,另一方說天象表示文化變革有害。


    各執一詞,並且都是有理有據,一時間讓人們對讖緯的可靠性充滿懷疑。


    場內,臨華殿座無虛席。


    這麽重要的事情,劉禪作為幕後黑手,也以皇帝身份出席了這會議開始的第一天。


    杜微在他的兩位副手的協助下,主持這場利益分贓大會。


    身為皇帝的劉禪很年輕,當然,還是比東漢幼兒園那群皇帝要年長不少的。


    身體狀況也比他們好得多,感官比較敏銳。


    他坐在上首位置,其實是可以感受到人群之中存在不善的眼神的。


    劉禪的軍旅生涯相當豐富,他能感受到有殺氣向自己投射而來。


    士人們那種,不滿的,憤恨的,食肉寢皮的,想要推翻自己的……


    這種感覺很凝實,如果目光有殺傷力,劉禪覺得自己恐怕早就被千刀萬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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