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雲:能遇即緣,心和即善


    冬去春來,公路項目在不緊不慢的進行著,唐斌後麵又去新修的天王殿燒了香,除了連續做了兩天噩夢,似乎再也沒有別的事情發生。就這樣,臨仙觀的事情漸漸就被大家拋到了腦後。


    屈指算來,夏毅已經來到工地足足三十多天了,他翻開手機日曆,盯著那個越來越近的日期,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回能發下來3000塊錢,先給胖子還上500塊!項目上管吃管住,自己留上300塊應該夠了,剩下的全都打給媽!”夏毅看著紙上羅列的工資使用計劃,滿意地點了點頭。


    院中傳來了一陣吵鬧之聲,他隨即扭頭向窗外望去,本就不大的小院子裏,竟蔓延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白氣,在窗外不住沉浮。


    “咦?”夏毅揉了揉眼睛,以為是自己近日核算坐標,有些過於勞累了。等他再睜開眼時,那白氣竟如遊龍一般,在空中打起了旋兒。


    “這……”他不敢信眼前的景象,將頭貼在窗子上用力看去,隻見光禿禿的樹枝在微風中輕擺,哪裏有什麽霧氣啊!


    “果然是太累了啊!”夏毅自嘲地笑了起來,又繼續攤開了手中的草稿紙。


    “毅哥!你怎麽還在這邊算坐標呢?”李大嘴驚慌失措地跑來,站在夏毅的辦公桌前,上氣不接下氣。


    “怎麽了?”


    夏毅眼皮都沒有抬起來,飛快地點擊著手中的f4800型計算器,將一個個數據謄寫在紙上。


    “怎麽了!你不知道嗎?這個月不發工資了,唐隊正和王文君對峙呢?還不趕快去看看!”


    “哦!”夏毅應了一聲,將手中最後一個參數謄寫完畢,對李大嘴問道:“工地不是才剛開工嗎?為啥就沒錢了?”


    李大嘴撇了撇嘴巴,苦著臉道:“毅哥,聽唐隊說王文君這小子嗜賭如命,不知道從哪裏找的黑賭局,早將我們的血汗錢都給輸光了!”


    夏毅微微皺了皺眉,母親的病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如果誠如李大嘴所說,那自己這一個月豈不是白幹了?他推開椅子,順手拎起上麵掛著的外套,說道:“走,去瞧瞧!”


    王文君的經理室就在二樓,夏毅和李大嘴剛走上樓梯,便聽見樓道中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


    “姓王的,老子告訴你!你娃要是壞了良心,就把弟兄們的血汗錢拿去輸吧!遲早有一天,你要死在賭桌上麵!”


    “唐斌,你他媽少血口噴人!我都說了,這是公司的戰略調整,整個公司一盤棋,不要以為光我們臨仙縣工地遲發,其他幾個項目也是這樣子!你是老同誌,你應該以身作則,起先鋒帶頭作用嘛!”


    “我帶你娘個腿!”


    “咦?你怎麽罵人呢?沒天理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給總公司打電話,把你給開了!”


    唐斌正和王文君爭得麵紅耳赤,忽然瞥見人群中的夏毅,馬上對他一指說道:“小夏,你還不馬上參這王八蛋一本?讓他知道下厲害!”


    “小夏!”


    王文君扶了扶眼鏡腿,極其斯文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他撇了撇眼睛道:“小夏,咱們也不遮遮掩掩了!你有路子……那你透個底,公司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呀,小夏!你是有關係的人,你就透個底給我們大家安個心嘛!不然大家都來圍著我,好像我才是那生兒子沒屁眼的黑心鬼!”


    財務主管梅姐斜倚在財務部的門框上,輕輕撚起手中的一粒瓜子放進口中。


    “毅哥,你真的知道咋回事?”


    “小夏,你就透個實底吧……這錢到底去哪了?閨女馬上就要開學了啊?”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矛頭忽然調轉了風向。


    夏毅吞咽了一口唾沫,盯著唐斌和王文君看了幾眼,頓時感覺一陣頭大。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啊,這上來討薪不成,結果竟變成了主角。


    “這個……王經理,我們下個月工資能發嗎?”夏毅忽然問了一個讓在場人員大跌眼鏡的問題。


    “能!能!當然能了!看到了吧,我都說了是公司戰略需要,下個月工資連帶這個月的一並補齊!夏毅這才是知情人!”王文君也未能料到,夏毅居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頓時借坡下驢連聲答應。


    “小夏!你……”唐斌一臉痛惜地看著夏毅,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重重歎了一聲便扭頭離去。


    “呸!果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梅姐吐出口中的瓜子皮,轉身將門重重關上。


    王文君看著唐斌離去的身影,讚賞地朝夏毅點了點頭,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毅哥!你說的是真的嗎?”


    “要是下個月也不發呢?”


    “毅哥,你幹啥替王文君出頭啊!這讓唐隊多傷心!”李大嘴幾人等王文君離去,紛紛湊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道。


    夏毅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麵前的李大嘴幾人淡淡說道:


    “我們畢竟是來工作的,公司有資金周轉的困難,我們馬上就鬧著罷工,這樣本身就不對!這第一個月不發,可能真的是公司遇到了困難,要是下個月也不發,我們再去找王文君也不遲!”


    “可是,聽唐隊講王經理是欠了賭債,才挪用的公款啊!這下個月的工資,豈不是也要泡湯了?”


    夏毅緩緩搖了搖頭,徐徐說道:“關鍵就是在這裏!你們誰能肯定王經理一定就是欠了賭債?真的不是公司的戰略需要?”


    幾人聽聞夏毅的話語麵麵相覷,他們也都是聽到的傳聞,如果真的不是因為賭債,那自己豈不是給王文君上眼藥?


    李大嘴眼珠子轉了幾下,砸吧了幾下嘴巴笑道:“毅哥,你有背景有靠山,你這樣說準沒錯!我們聽你的!”


    “對,大家都聽毅哥的!”


    幾人隨聲附和道,便又嬉笑打鬧混成一片。有了今天的這場風波,他們幾人心中,真把夏毅當成有背景的頂梁柱了……


    王文君開著小車,悄悄駛出項目部,找了一片幽靜的小樹林,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顫抖著拿出了手中的電話。


    “喂,是狐狸哥嗎?我那個……能不能再緩我幾天啊!這邊項目上都等著我開鍋呢?”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搓牌的聲響,一個沙啞的男聲低沉地響起:“小王啊,不是我說你!你好歹也是大公司的項目經理,這點錢都輸不起?俗話說的好,牌桌上麵誠信第一,我勸你不要再耍花招!一個星期後,沒有三百萬,你就等著收屍吧!”


    “狐狸哥!我求求你了,求你寬限我……喂!喂!”電話裏麵傳來了枯燥的嘟嘟聲,顯然是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


    “啊……”王文君發瘋一般,使勁捶打著方向盤,口中發出一陣咆哮。他使勁抽了自己兩記響亮的耳光,痛苦地將頭抵在方向盤上。


    王文君大學一畢業就加入了金城巨龍建設公司,因為有個當高管的舅舅,在一片同齡人中脫穎而出,不滿三十歲,就成為了公司裏最年輕的項目經理。


    可惜,本是一片光明的大好前程,卻因他嗜賭如命的惡習所破壞,雖然舅舅曾親自告誡過他,但是他仍不以為然,尤其是獨自執掌臨仙縣項目的時候,更是享受到了天高任鳥飛的自由。


    因這種獨特的愛好,他很快就同臨仙縣周邊,設立賭局的一幫青皮混在了一起。他先是將自己的積蓄,小打小鬧了一番,贏多輸少的做局手段,將他的欲望層層勾起,最終在這百萬的賭局上麵栽了跟頭。


    他利用手中的職權,扣下員工的工資,想再去博二兩彩頭,誰知道翻本不成,竟又翻了車。此刻,他真的是悔不當初,更是欲哭無淚……


    “唐隊!”夏毅輕輕叩響了唐斌的房門,唐斌見到眼前的不速之客,丟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陰陽怪氣地說道:“呦!關係戶來了!猜猜看!一定是王文君那小子,讓你來當說客?”


    夏毅苦笑了一下,將手中準備好的香煙遞出去了一根,說道:“唐隊,還生氣呢?”


    “怎麽敢啊!你都和王文君穿一條褲子了,我還敢對你發火?”唐斌皮笑肉不笑,輕輕看了一眼遞來的香煙。


    “唐隊,你今天怎麽罵我都行!但是,今天真的不能讓王經理下不來台,不然你就和他徹底撕破臉皮了!”


    “夏毅,你來我測量隊也有一個月了,平日裏挺能吃苦耐勞的,我咋就是不相信,你會和王文君穿一條褲子?”唐隊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香煙接過,側身給夏毅讓開了一條道。


    “進來啊!難不成還讓我去請你?”


    唐斌隨意將香煙往空中一丟,昂頭用嘴牢牢地接住。夏毅見狀微微一笑,跟著唐斌進了房間,又輕輕地將門帶上。


    “唐隊,今天我不是故意讓你為難!我隻是覺得,公司萬一真的是遇到資金周轉呢?”


    唐斌四平八叉地躺在床上,用火機點燃了手中的香煙,緩緩吐出一個煙圈道:


    “打住!打住!你為難我?等你哪天騎到我脖子上了再說!”


    “王文君,我和他待在一起五年了,他撅起屁股,我都知道他要拉什麽屎!你是不知道啊,這不是頭一回了,那王八蛋嗜賭如命!”


    “行了,唐隊也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你作為一個新來的,能這樣體諒公司,比那些兔崽子強多了!要是沒啥事情,就給我滾蛋!明天一早,記得把那幾個邊坡給放了!”


    夏毅剛開始還擔心唐隊生他的悶氣,聽到他說話的口氣,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在了地麵之上。


    正要告辭之際,忽然樓下刮來了一陣勁風,緊接著一聲滲人的嚎叫從院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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