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埋葬了鬆龍長老的遺體後,已經是日暮時分了。小徑的盡頭亮起了一片七彩光暈,將這裏同山下徹底的隔離,這正是幻境試煉完全開啟的標識。


    夏毅盯著麵前那個不大的土包,心中一陣唏噓。一名叱吒一方的大能,到頭來也不過是黃土一封,曾經的榮耀和輝煌都化為了一陣清風。


    “人生皆是如此,這諸天萬界也是一場幻境啊!”


    他自語一聲,不由又想起了清幽尊者的話語。按照清幽尊者的說法,包括地界在內的諸天萬界,都隻是一場幻境,而芸芸眾生也隻是組成這宏大幻境的一份子而已。


    “嗯?夏師弟,你在說些什麽?”


    雪梅師姐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詫異問道。


    “沒什麽!”


    夏毅笑著搖了搖頭,忽然感覺虛空中有什麽東西猛然一顫,一道強大的氣機就此消散。他將目光投向遠處的石碑,心底又響起了那道冷漠的聲音:


    “竹笙山孔祥長老,合道境巔峰修為,於四千八百年前自絕於梅流山碑林!”


    “自覺?”


    夏毅愣了一下,這孔祥長老的死因居然是自殺。石碑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為何要選擇自殺?


    “夏師弟,剛才那股氣機是……”


    雪梅師姐張了張嘴巴,她也察覺到天地氣機的古怪變化,整個虛空中布滿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巨大悲慟,像是整個天地萬物都在哭泣一般。


    “是孔祥長老!他……也走了!是鐵門主殺了他!”


    星海望向碑林,眼中怒光如火。他並不知曉孔祥的真正死因,隻是偏執的認為,定是那塊石碑中殘魂殺害了自己的長老。


    “鐵門主!”


    雪梅一臉驚懼的看向那邊,身體不由地打了一個冷顫。這道被三山門世代供奉的殘魂,竟是個殘忍嗜血的惡魔。


    “呸!什麽狗屁鐵門主!枉我們一心祭祀於他,他就是一道沒有神識的殘魂!”


    張勁鬆朝地上猛唾了一口,一張臉漲得通紅,他永遠不會忘記鬆龍長老被血芒擊中的那一幕,這是他心底永遠的痛。


    星海眯了眯眼睛,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夏毅道:“不錯!大家不能再一錯再錯了,我們應該立刻停止祭祀,不能讓他的神魂繼續壯大!”


    雪梅看著延伸進暮色中的小徑,輕聲問道:“那我們又該如何告誡其他人?”


    此言一出,星海和張勁鬆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幻境試煉已然開啟,若是此時選擇從這條小徑下山,便意味著自覺放棄了此次試煉。


    氣氛一時變得有些沉悶,這三人曆經千辛萬苦來到此處,為的就是通過幻境試煉,去爭奪那份天大的機緣,所以誰也沒有主動退出的可能。


    “咳咳!”


    片刻之後,張勁鬆幹咳了兩聲,看著夏毅笑道:“那個夏師弟,你……要是沒什麽要緊的事……不如下次再來如何?”


    星海的麵皮微微抽搐了幾下,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夏毅是鬆龍長老指定的引路人,自己都不敢讓他回避,這張勁鬆竟然跟沒長腦子一樣。


    果不其然,雪梅一臉驚詫地看著張勁鬆,憤怒道:“張師兄,你腦子壞了嗎?夏毅師弟是鬆龍長老指定的引路人,現在鬆龍長老的屍骨未寒,你就敢違抗師命了?”


    “哎呦!雪梅妹子,你可不敢亂說啊!師尊您老人家在上,弟子可絕不敢違命啊!”


    張勁鬆大吼一聲,苦著臉朝土包猛然一跪,咚咚地磕起頭來。


    夏毅不動聲色地看著張勁鬆,淡淡說道:“無妨!我本無心參加試煉,確實可以幫忙傳話!但各位山主並不認識我,這又該如何是好?”


    “咦?對啊!”


    張勁鬆抬起頭來,眼神竟在瞬間清澈了許多。


    “血書!我們三人各自使用秘術,在鬆龍長老的墳前留下血書,可以讓各山山主和弟子了解這裏的真相,不要再被鐵心的殘魂所蠱惑!即便我們……身隕於試煉之中,起碼也讓後人知曉這裏發生過的一切!”


    星海扭過那腦袋,眼眸中精芒即逝。他也不想讓夏毅參與到試煉之中,成為爭奪機緣的對手,但他更不想被人察覺出竹笙山祖師依然存活的真相,因為那種傳承隻能屬於他一人。


    “星海師兄所言極是!”


    雪梅和張勁鬆對視一眼,紛紛表示認可。這是一種極為穩妥的傳訊方式,因為三山秘術各不相同,隻有同門弟子動用秘術神通,才能知曉血書的內容,這在一定程度上杜絕了造假的可能。


    因為三人要各自施展秘術撰寫血書,身為外人的夏毅也隻好規矩的躲在一旁。他看著三道忙碌的身影,心頭猛然一亮,頓時明白了那片碑林沒落的原因所在。


    也許正是因為此次事件,曾經被三山門世代祭祀的碑林,漸漸成為了一處談虎色變的禁地。後世之人嚴格遵守前人的教誨,不再來此地祭祀鐵心聖者的殘魂,也不會獻祭那些寶物,最終導致石碑上的殘魂靈力消散,逐漸歸於沉寂。


    隨著前人的刻意隱瞞,人們會漸漸忘掉那塊封印著殘魂的石碑,隻把它當成是一塊來曆不明的古碑而已。隻有後世一些雄才大略的三山門主,會根據一些隻言碎語來此探幽,但卻依舊無法喚起鐵心聖者的那道殘魂。


    “原來如此!”


    夏毅徐徐睜開了雙眼,看著腳下的地麵深深呼出了一口氣。後人並沒有像追本溯源這樣強大的神通,自然也就無法了解事情的本來麵目,他們選擇將此地遺忘,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他看著逐漸進入尾聲的三人,心頭忽然生出了一絲好奇,這三人對於本次事件,又會留下什麽樣的記錄呢?


    他微微一笑,將一朵色澤變化的梅花緩緩攥在了掌心。不知為何,他有一種別樣的興奮之感,一如學生時代偷窺女同學的情書一樣,令人欲罷不能。


    “雪梅師姐!你們弄好了嗎?”


    夏毅大大方方的走了過來,手心之中卻溢滿了汗滴,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心虛。


    “好了!你看看我寫的是否準確?”


    雪梅微微一笑,將一朵粉紅的梅花塞進了他的手中。


    “你讓我看?”


    夏毅瞪大了眼睛,有些羞愧地看著雪梅。在這一瞬間,他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當然了!夏師弟,你是最後見過素心長老的人……我希望……你能告訴我真相!”


    雪梅眼眸猛然一黯,使勁抿了抿嘴巴。


    他這才明白雪梅的良苦用心,對方是想將素心長老的死因寫明,讓後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一定照辦!”


    夏毅深吸了一口氣,二指輕輕撚住那朵梅花,緩緩閉上了眼睛。霎那間,一張寫滿文字的絲絹緩緩在腦海中展開,上麵的文字轟然放大了起來。


    雪梅師姐所寫的內容中規中矩,從她隨素心長老離開梅流山,到石碑發生異變,再到梅洞中精氣洪流的出現,每一幕都是站在一名旁觀者的角度來描寫,既沒有誇大其詞,也沒有刻意隱瞞。


    “不錯!就是這樣……素心長老的確死在那朵血雲之下!你沒有記錯!”


    夏毅輕輕歎了一口氣,將梅花重新歸還於她。


    “謝謝!”


    雪梅點了點頭,緩緩將梅花捧在手心。隨著掌心亮起一片粉紅色的光暈,那梅花絲被一陣微風托起,飛進了鬆龍長老的墳塋之中。


    “嘿嘿!夏師弟,你要不要也看看我的?哦!差點忘了,你隻偷學過梅流山的秘術,我鬆濤山的你就看不成了!真是太可惜了!”


    張勁鬆將一粒鬆子打入墳塋,衝夏毅咧嘴笑道。他對夏毅成為引路人一直不滿,便想找機會處處挑釁。


    “看看也可以!”


    夏毅右手一揮,那粒沒入黃土的鬆子又倒飛了出來,被他一把攥在了掌心。


    張勁鬆未料到夏毅能如此輕鬆的取出鬆子,頓時嚇得大驚失色,連聲哀求道:“啊?夏師弟,我開玩笑的!你可莫要弄壞了它啊,這可是耗費了我三成精血呢!”


    夏毅冷笑一聲,將那粒鬆子同樣攥在了掌心,然後微微閉上了雙眼。


    不大一會,他便徐徐睜開眼睛,然後似笑非笑地盯著張勁鬆。這家夥的血書裏麵,除了說明自己是隨鬆龍長老來參加試煉之外,滿篇都是對鐵心門主的控訴,甚至將鐵心聖者說成是三山門有史以來最大的惡賊,但對於那朵詭異的血雲卻是隻字未提。


    “蠢貨!”


    夏毅翻了一白眼,將鬆子重新打進了墳塋之中。


    “這是什麽?”


    正在此時,雪梅師姐發出一聲驚呼,隻見一支湛綠色簪子從星海的懷中慢慢浮起,將周圍映照的一片慘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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