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夜玄易北在客廳見到白澤的時候，他在圍了一圈的妖魔鬼怪的虎視眈眈中，坐在歐式真皮沙發上，兩隻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蓋上，不知看著什麽地方發呆。一頭白色的短發這次沒有用發膠固定上去，軟趴趴地自然垂落，仿佛雪一般柔軟，穿一身白色的長袍，側邊盤口扣的整整齊齊，連脖子都被裹了進去，看上去白的發亮，文文弱弱，甚至有點軟糯，一副好欺負的樣子。夜玄身為一個看不慣對方的小氣男魔，在老婆耳邊嘀嘀咕咕：“看，麵癱，肯定是常年窩在雪山麵部神經凍壞了。”易北：“……那是比不了你表情豐富，麵部神經活躍。”夜玄臉上掛著五分對自己的驕傲，三分對白澤的憐憫，兩分對白澤的不滿，清了清嗓子，把白澤的視線從虛空拉了回來：“喂，你來幹什麽？”白澤回過神來，站起身，撫平長袍上的自然的小皺折，對易北伸出手：“人間高端事務管理局代局長白澤。”易北愣了一下：“代局長？”白澤神色淡淡的：“兩天前，許憂的壽命到了既定的終點。”易北和許憂接觸不多，每次都是工作，沒來得及發展任何私交，但是記憶裏老爺子總是笑眯眯的，樂於接受新鮮事物，對不懂的東西從不妄自評價，包容寬容富有同情心，正直且樂於助人，行事果斷敢於承擔，是個很好的長輩，也是很好的領導，易北心裏雖然親近不足，敬重還是有的，如此突然，難免有些惋惜：“節哀。”“嗯。”白澤點了點頭，話題落向此行目的，“魔族的信使傳話，要一個夠分量的人來談判，不知道我夠不夠分量。”夜玄“切”了一句，易北微笑點頭，示意對方落座，自己拉著夜玄坐在了白澤對麵：“當然夠分量，但是，你能代表人類嗎？”被質疑的白澤仍然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從長袍袖子裏掏出一張紙遞給易北：“可以，我有聯合授權文書。”易北展開，紙上寫著授權聲明，下麵和背麵的印章蓋的密密麻麻，差點把易北的密集恐懼症勾起來，他把紙扔給夜玄，笑容更加公事化幾分：“好的，那我們就談談吧，人間的條件和要求。”在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所謂仙妖魔鬼真實存在的情況下，突然出現的魔族引起了人間極大的恐慌，主戰派主和派的出現不可避免，而易北的存在就是主和派據理力爭的希望之光。“你呢，你是主戰派還是主和派？”易北直白的向白澤拋出問題。本以為白澤並不會參與這種人間的派別之分，白澤竟然斬釘截鐵地表示：“我是主和派，因為有我，現在主和派更勝一籌。”易北越發的摸不清白澤的心態了：“為什麽？”白澤麵無表情：“打架這種事，很無聊。”夜玄：“？？？”白澤：“曾經，我最討厭的事就是三個傻逼又打起來了，我不想做一個傻逼。”夜玄：“？？？”本尊有理由懷疑這個死麵癱在對本尊進行人身攻擊！“我就算無聊死，也不會去打架的。”簡直不能忍了，在本尊的地盤上來回蹦噠，絕對是活得不耐煩！夜玄拍桌：“你個死肥宅憑什麽否認本尊的興趣愛好！你不過就是懶得動！”白澤：“我不是否認。”知道服軟就還能談，夜玄氣呼呼的縮回拍桌的手。“我是打心底裏看不上。”白澤如是說。夜玄：“……”來打一架吧混蛋！！！麵對魔尊的怒火吧！魔尊的怒火沒來得及爆發就被魔後鎮壓，易北攥著夜玄的手把氣急敗壞的老魔頭拉回身邊坐下。易北在夜玄耳邊碎碎念叨：“忍住，想想人類的科技，想想人類的強大和先進，不要主動挑起戰爭。”“我又不怕！”老魔頭咋咋唬唬。“想想你嶽父嶽母小舅子還是人類呢！”夜玄：“……”老老實實，安靜如雞。“關於這個，”白澤像是突然想起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的弟弟在一隻包子的幫助下勉強逃過了一劫，但是除了你的弟弟，你的親人好像也沒有剩下任何人了。”易北整個大腦像是被按了格式化，有那麽一分鍾，空空蕩蕩沒有任何思維、想法和感覺，一分鍾之後，被清除的數據重新寫入，易北沒有意識到自己把夜玄的手抓得多緊，隻是看著白澤平靜的臉，意識到難以呼吸的痛楚。他張開嘴巴，大口喘息，另一隻手抓著胸前的衣服，似乎就可以按住躁動的心髒，像溺水的人，用盡力氣讓自己不因為恐懼而放棄，可是恐懼是四麵八方的潮水，而力氣卻漸漸耗盡。夜玄緊緊攥著易北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道該怎麽做，隻能以胸膛撐著易北的後背，讓他能夠有所依靠。“你一定是在開玩笑”這句話隻要是看著白澤萬事與我無關的臉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看上去瘦弱柔軟的神獸，雖然沒有顯露出任何的鋒芒，可他的不關心不在意就是最能斬斷幻想的刀刃，是鈍的，割得每一根神經都在大喊著給我個痛快。“你知道現在的人間是什麽樣嗎？”白澤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易北的痛苦，仍然穩穩當當的說著自己的話，“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屍體，道術師幾乎都遭到了反噬，沒有妖族保護的凡人就是砧板上的肉，許憂還是管理局的局長，凡人一個，也隻是死路一條。現在連鬼都不好做了，太擁擠了，到處都是搶靈魂碎片的，鬼也怕消失。”白澤的話把易北從茫然的痛苦中拉了回來，希望的小小火焰在眼前點燃，易北回頭看夜玄，看著救命稻草。夜玄一臉認真果斷承諾：“複活，都複活，我是誰，我可是魔尊，複活個把人小意思！”易北狂跳的心漸漸落回了胸腔，重新找回了呼吸的節奏。白澤：“然後呢，下次呢，繼續複活？”易北現在對獸嘴裏說不出人話的白澤意見很大，沒好氣道：“那你有什麽好辦法？”無論是作為偶像還是作為討厭鬼，白澤都不為所動：“魔尊的每一次虛弱都是戰爭的可乘之機，就讓死去的鬼魂投胎去又有什麽不好？”易北：“能完整的去投胎開始新的人生當然也可以，可是輪回早已經關閉，你說這話有什麽意思？”白澤：“輪回既然可以關閉，自然可以打開。隻是人皇在輪回中沉睡，打開輪回就會喚醒人皇，是要夜玄的虛弱還是倉勤的複蘇，選擇在你們。”易北：“……”“我始終向著和平的。”白澤總結了一句，然後，終於閉麥了。易北看看夜玄，夜玄看看易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