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開晴!  何開晴如他一般,也被打扮了一番,此刻頭上戴著簪花和珠釵,嘴唇塗滿了鮮紅的口脂,如同陷入沉睡一般。  孫聞溪將那醒神符貼在何開晴的前額,隻見原本了無生息的人兒,緩緩蘇醒過來。  待何開晴清醒過來,險些驚叫出聲,好在孫聞溪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別叫,是我,孫聞溪。”  此時,夏景生跟在紙紮人的送葬隊伍裏,往早先準備好的墳地走去。  墳地早已挖好了深坑,前頭的喜轎停下,兩個紙紮人從轎子裏取出兩枚牌位。  夏景生抬眼瞧去,見那牌位上頭清清楚楚地寫著孫聞溪和何開晴的姓名。  嗩呐聲暫歇,紙紮人撂開紮在棺材上頭的擔架,準備落棺。  就在此時,夏景生驟然掏出蛇型鞭,向上首的兩枚牌位擲去。  那鞭子平素看著軟和,觸上木質的牌位卻發出金石撞擊之聲。  牌位遭此重創,應聲而碎。  隨之而來的是棺木板蓋的爆裂,一聲悶響聲中,孫聞溪拉著何開晴坐起身來。  四周隨葬的紙紮人跟受了指使似的,直挺挺地將二人圍住。  可當紙紮人的手觸到孫聞溪時,那紙糊的四肢卻忽然燒起來。很快,那些個紙紮人便化成了一堆灰燼。  “這些東西怕火。”說著,孫聞溪又劃著了火柴,紙紮人果真不敢近身。  卻說那蛇型鞭被夏景生扔了出去,像有靈性一般,毀了牌位後自動自覺回到了夏景生手中。  那兩副骷髏“鬼高堂”將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直向他逼來。  夏景生長鞭一揮,驅散嚴重濃重的黑氣,朝那鬼高堂的天靈蓋處甩了下去。  隻聽一聲尖厲的慘叫,麵前的骷髏就跟散了架的積木似的,倒在地上變成了零碎的散骨。  兩具骷髏一滅,滿地的紙紮人也變成了一堆灰燼,那空蕩蕩的棺木散落在一旁。  夏景生朝兩人走去,何開晴受驚過度,此刻還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  夏景生給她把了脈,舒了口氣:“無大礙,隻是受驚過度,休息一下便好。”  說著,又看向孫聞溪,示意他伸出手腕來。  夏景生指尖微涼,在孫聞溪腕上停留了一小會兒。  見夏景生不說話,孫聞溪追問:“如何?”  夏景生用力一按,笑道:“你心態倒是好,脈象平穩有力。”  “因為我有你給的平安符。”孫聞溪笑道。  話音剛落,兩人才發現何開晴的前額還貼著一道符,忙給人摘了。  及至眾人匯合,夏景瑞一迭聲追問:“開晴,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第二十二章   何開晴當日將名字告知了那老頭,過後便有被人窺視之感。  隻是彼時天色已晚,又碰上大雨,疑心是自己的錯覺,她便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誰曾想,到了夜深人靜之時,她忽然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怎的,她下意識地答應了,而後腦中一片混沌,像是做了個很長的夢。  在夢裏,她被領到一間屋子裏,被打扮成新娘的模樣,這時傳來一個聲音:你瞧著那麵鏡子,若是離了這陽間,最舍不得的人是誰?  說到這兒,何開晴悄悄地瞥了孫聞溪一眼。  夏景生說:“照你所言,那是麵靈鏡,能照出你心中的所思所想。”  孫聞溪聞言一怔,想起迷糊間在鏡中瞧見夏景生的臉,心下微微錯愕。  怎會是他?  孫聞溪的眼神停駐在夏景生的臉上,夏景生似有所覺道:“怎麽了?”  “沒什麽。”孫聞溪搖搖頭,壓下心思,衣袖卻被人拽住了。  “聞溪哥,這次多虧了你,若不是你來救我,我怕是要折在這山上了。”何開晴喜笑顏開地瞧著孫聞溪。  孫聞溪不著痕跡地把衣袖拽了出來:“若不是景生瞧出了端倪,我們皆不能脫困,他才該記首功。”  何開晴笑著應了,卻滿心滿眼都是孫聞溪。  一行人沿著下山的路走了一段,正遇上迎麵而來的大隊人馬。  為首一人穿著長衫大褂,滿麵焦急之色,正是段家大公子段逸才。  他帶著人在山上轉了大半天,總算見著了要找的人。板起臉就訓自家妹子:“逸蓮,你一向沉穩,這回怎麽這般冒失,家裏都急壞了。”  段逸蓮還未說話,何開晴已搶先道:“不關逸蓮的事,是我拉著她來郊遊,不曾想竟碰上了髒東西,這才耽擱了。”  段逸才瞧見何開晴,眼睛裏剛露出些喜色,卻見她與孫聞溪挨得那樣近,才泛上心頭的喜意立時淡了幾分。  等到了山下,真真切切地瞧見了地麵上的建築,一行人提著的心才算放下了。  段逸才提議在酒樓裏訂上一桌,給大夥兒接風洗塵。  開席前,何開晴左右看了一圈,衝夏景生道:“景生哥,我與你換個位子罷。”  不說那麵靈境,就這一路上,何開晴的眼神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孫聞溪,夏景生心下早已了然。  剛想起身,卻聽孫聞溪笑道:“這是上菜的口兒,可得仔細些,萬一菜湯撒了,燙著了愛美的姑娘家,可就不好了。”  說著,將夏景生的手往下一壓,生生止住了他起身的動作。  孫聞溪說話時帶著笑,一雙眼睛含著三分春意,格外風流倜儻。  何開晴哪裏經受得住,當即垂了頭,難抑上揚的嘴角。  菜肴陸續上桌,有那腐皮包黃魚、筍幹老鴨煲、蟹粉小籠……香氣四溢,引得人食指大動。  隔著個位置,何開晴給孫聞溪夾了一筷子八寶豆腐。  “聞溪哥,你嚐嚐,這白鵝居的八寶豆腐可是一絕。”  她這般大費周章,桌上所有人心裏都跟明鏡兒似的。  孫聞溪倒是悠然自在地嚐了口豆腐,眉眼一亮:“確實不錯,這裏頭有海參、火腿、香菇,我舌頭笨,你嚐嚐看,還有什麽?”  說著,他給夏景生夾了一筷子。  夏景生嚐了一口:“還有蓮子、百合、雞肉、冬筍……”  何開晴笑起來:“正是呢,你們好生厲害。”  夏景生笑笑:“白鵝居是江城的老字號,我是吃慣了的,還是孫少厲害些。”  孫聞溪湊到夏景生耳邊,低聲道:“我都喚你景生了,你還孫少孫少地叫,豈不顯得生分……該換個稱呼了。”  喝了兩杯果酒的夏景生,此刻麵上已泛起微紅,他似有若無地瞅了孫聞溪一眼:“那我……應當叫什麽?”  “叫我的名字。”孫聞溪端起桌上的酒杯,與他碰了碰杯,“叫得好我便飲了這杯,若是叫得不好……”  “孫聞溪。”夏景生連名帶姓地喚他。  “叫得不好,該罰。”孫聞溪往那酒杯裏斟酒,酒水堪堪漫過杯壁。  夏景生飲了一杯,酒味香醇,入口清甜,倒叫他有些貪杯了。  見他眼巴巴地盼著杯子再次斟滿,孫聞溪將那杯子拿起來:“再叫一回,若是再叫錯,罰不許你喝酒。”  夏景生瞧著孫聞溪,眼中透出委屈,輕喚了聲:“聞溪。”  孫聞溪抓著杯子的手一鬆,酒杯落到了桌上。  飲酒後,夏景生的嗓音透著一絲慵懶,偏生他自己不曾察覺,倒白白叫孫聞溪悸動一回。  看著眼前人,孫聞溪心下一軟,斟了小半杯,親手喂到他嘴裏:“叫得好,這是獎勵。”  何開晴見他倆親親熱熱地說著話,有些眼熱,便也端了酒杯走到孫聞溪跟前,盈盈一笑:“景生哥,聞溪哥,我敬你們。”  孫聞溪卻抽走了夏景生手中的酒杯:“他不能再喝了,這會子瞧著快要醉了。”  夏景生想搶那酒杯,孫聞溪偏不讓,一個拚命去夠,一個始終不給。  何開晴微哂:“那我便單獨敬聞溪哥一杯。”  孫聞溪剛欲答話,就聽見筷子與碗碟碰撞的聲音。  段逸才一臉不愉道:“食不言,寢不語。”  何開晴笑出聲來:“你還是老樣子,一副學究的做派。”嘴上說著,行動上倒也乖覺,回自個兒的座位上去了。  他們這桌陡然安靜下來,倒顯得酒樓裏更加熱鬧了。  旁桌有客人高聲談論著:“你們可曾聽說了?周寧川死了。”  “可不是嘛,聽說死在吉祥戲班。要我說啊,這種仗著有幾個臭錢就無法無天的家夥,合該遭天譴才是。”  “我可聽說了,是被蘭老板用點翠簪子給刺死的,沒想到這蘭老板素日裏看著溫順,下手居然這樣狠。”  孫聞溪與夏景生對視一眼,均瞧見了彼此眼中的錯愕。  旁桌的議論聲,何開晴自然也是聽見的。坊間向來就有關於夏景生和蘭承雲的逸事,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登時問道:“景生哥,你和這蘭老板……”  她雖聽聞夏景生好龍陽,卻從未親眼見過,話說了一半卡了殼。  “哼。”段逸才哼笑一聲,打量著夏景生與孫聞溪,“隻怕這會子,夏大少是隻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了吧。”  何開晴不解道:“這是何意?”  “夏大少與孫少的風流逸事,在江城可都傳遍了。說二位同進同出,形影不離,夏大少怕是要把蘭老板給忘了吧。”  “咳咳咳……”何開晴被水嗆得直咳嗽。  她自認為夏景生與孫聞溪交情好,平日裏自然親厚些,卻從未想過二人不是摯友,而是情人。  原先瞧著還不覺得有什麽,經段逸才這麽一點破,倒覺得處處都透著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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