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生向來沒有午睡的習慣,他正靠在床上看書, 原本躺在另一側的孫聞溪挪了挪身子, 竟躺到了夏景生懷裏。 夏景生手裏捧著書,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 四目相對間,孫聞溪抽掉了他手裏的書:“書好看還是我好看?” 夏景生失笑:“你竟要跟一本書爭寵。” “那是自然的。”孫聞溪笑道,“一切霸占你視線的東西, 我都要與之爭一爭。” “從前可有人說過你霸道?”夏景生戲謔道。 “還有更霸道的,可要試試?”孫聞溪撐起身子, 眼神溫柔地注視著夏景生。 像是心靈感召一般, 夏景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與甲板上溫柔細膩的吻不同,這一次孫聞溪的吻顯得有些急切。 夏景生哪裏領教過這個,顯然有些招架不住, 他的生澀惹來孫聞溪的輕笑。 “景生,我來教你……” 孫聞溪絕對稱得上是耐心的好老師,他一步步地引導著夏景生,如此誠摯的教學,漸漸讓夏景生將拘謹拋卻腦後。 孫聞溪瞅準時機攻略城池,此時方才顯出霸道的本性來。 夏景生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困在唇齒的方寸之間,再無分神的可能。 他開始回應,這細微的舉動像一柄毛刷,輕輕地騷動著孫聞溪心頭。 孫聞溪心念一動,不再隻滿足於單純的吻,他抵著夏景生額頭,輕聲問道:“可以嗎?” 夏景生被吻得迷迷糊糊,下意識地點頭。 下一刻,孫聞溪向他撲去。 刹那間,天旋地轉。 原本夏景生置身於水平如鏡的江麵,這會子周遭卻湧起了驚濤駭浪。 求生欲讓他本能地攀住了孫聞溪的胳膊。 “別怕,我在。”孫聞溪輕聲道。 夏景生如同那溺水之人,不由自主地呼救,情急之下便伸手去求救。 可這般掙紮,反倒讓他越發沉淪。 海浪越來越湍急,叫囂著、嘶吼著帶來沒頂的狂歡。 孫聞溪勉力拉著夏景生,兩人分工合作,一點點地往前遊。 夏景生於其中沉浮得久了,漸漸地乏力起來,連那指節都開始痙攣。 孫聞溪耐心地安撫著:“寶貝兒,再堅持一下,就快上岸了。” 可話音剛落,又是一波猛浪襲來,夏景生拚命揚起脖子,想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他用僅存的意誌抱緊雙腿,最大限度地減少熱量散失,每一秒都渴盼著安全上岸。 終於,他聽見孫聞溪說:“我們就要到了。” 上岸之際,夏景生身上沾滿了腥鹹的江水,他大口地呼吸著,拚命汲取那稀薄的養分。 孫聞溪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瓢淡水:“歇會兒。” 夏景生疾速地喝著,許是太渴了,原本淡而無味的水,竟透出一絲甜味兒來。 這會兒平靜下來,夏景生作為一個初次上岸的溺水者,渾身上下累得近乎脫力。 可很神奇的,這會兒確認安全了,他又驀地懷念起方才那死生浮沉的過程。 總覺得,自己要再勇敢一些就好了,若能在浪起之時表現得再灑脫勇敢些,或許他的救生員會更輕鬆些。 這樣想著,夏景生睜開雙眼,悄悄地瞧了眼孫聞溪。 孫聞溪還在當一名盡職盡責的救生員,替夏景生按摩著酸痛的肌肉。 他見夏景生睜眼,輕笑道:“你這體力也太差了,今後得多鍛煉才行。” 死裏逃生的兩人享受著難得的靜謐時光,孫聞溪抱著夏景生進了浴室,和方才的驚濤駭浪不同,這會兒的一切都從容而平和。 浴池之內,孫聞溪笑道:“可要跟我學些技術?” 夏景生經過方才,已然放開了許多,輕輕地點了點頭。 孫聞溪見他應允,便笑道:“這頭一式,是換氣。” 說完,孫聞溪拉著夏景生示範了一回,夏景生的悟性也很高,不多時便掌握了要領。 “實踐方能出真知,不若我們在水中一試?”孫聞溪提議道。 浴池足夠寬敞,二人埋首於水中,相互交換著氣息,出水之際,孫聞溪抹了抹唇:“學得不錯。” “這第二式乃水中取物。”孫聞溪繼續教學。 這招式的名字倒是新奇,夏景生眼巴巴地等著孫聞溪做示範。 孫聞溪在水下拉過夏景生的手,輕哄道:“這水底可有寶貝,你需得仔細摸索,仔細感受。” 夏景生顯然是用心學習的好學生,他聚精會神地聽講,認認真真地實踐,不一會兒便大汗淋漓。 等夏景生將細節都學會了,孫聞溪才開始傳授第三式。 這一式相比之下溫和多了,謂之曰“人工呼吸”,乃救治之法寶。 當溺水者筋疲力竭時,這一招式最能安撫人心,幫助緩解疲勞,穩定軍心。 孫夏二人溫柔地演練著,這一日的演練內容之豐富,技巧之繁多不足為外人道也。 想來夏景生有這麽一位盡職盡責的救生員,技術必定突飛猛進。 這一頭溫存百倍,那一頭徐丞和蘭蕊的情形就沒這麽妙了。 原本回到屋中,這徐丞也想纏著蘭蕊來一番“溺水求生”,可蘭蕊卻無甚心情。 她心裏始終記掛著那詭異的鋼琴聲,一進房間便怔怔地坐在那梳妝台前。 徐丞見狀,隻得自行去了浴室。 蘭蕊緩緩地梳著長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忽然,她覺得背後一涼,回轉身卻什麽都沒有。 雞皮疙瘩爬上了蘭蕊的手臂,她滿臉驚惶地站起身來,拚命地砸浴室的門。 徐丞洗澡洗了一半,聽見這般猛烈的敲門聲,便打開門,抬手將人拉了進來。 水濺到了蘭蕊的衣服上,她失聲尖叫起來。 徐丞原本還想做些什麽,看著蘭蕊的樣子,登時興致全無。 他歎了口氣:“你到底怎麽了?” “有鬼!這房子裏有鬼!”蘭蕊驚恐道。 “鬼在哪兒啊,我怎麽沒瞧見。”徐丞的耐心快耗盡了,他知道蘭蕊是個會來事兒的,心想著這莫不是蘭蕊吸引他注意力的新手段? 若真是這樣,他倒不介意陪著玩玩。 如此想著,徐丞便纏著蘭蕊道:“衣裳既已濕了,那便脫了吧。” 蘭蕊回過神來,看著徐丞露骨的眼神,登時心領神會。 洗浴過後,蘭蕊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她穿著絲質浴袍,靠在徐丞懷裏。 徐丞一麵抽著雪茄,一麵撫著她的肩道:“莫要多想了,你不是一向都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嗎?” “更何況有我在這兒,陽氣如此充足,能出什麽事兒?”徐丞的話,讓蘭蕊安定下來。 她倚著徐丞,緩緩地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清醒過來,心知自己正躺在床上,可渾身卻動彈不得。 她目睹徐丞叫了送餐服務,將餐食叫到房中,還給二人的酒杯倒滿了紅酒。 她想說話,卻發不出一個音節,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身子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壓住了,呼吸越來越困難,越來越…… “蕊兒,醒醒,該起了。”“蕊兒……”聽到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壓在蘭蕊身上的重量漸次消失。 她終於可以動了。 她一個猛子坐起身,險些磕到了徐丞的下巴。 蘭蕊一把抱住徐丞,嚎啕大哭起來。 “你相信我,這房間裏真的有不幹淨的東西!”蘭蕊哭得梨花帶雨,說什麽也不肯在房間裏繼續呆下去。 徐丞無奈,唯有詢問侍者有無空餘的客房。 得到的回複卻是沒有。 看著蘭蕊失魂落魄的模樣,徐丞歎了口氣:“當初我說坐私人船隻你不聽,非要坐公船,這下可好……” 蘭蕊已然成了驚弓之鳥,抱著胳膊不說話。 徐丞看著滿桌的餐食,好聲安撫:“先吃些東西吧,我再想辦法。” 蘭蕊卻說什麽也不願意在房裏用餐,那些飄著香氣的餐食,和那銀質的刀叉,在她看來全都是毒藥和刀弩,隨時隨地都會危及她的性命。 徐丞無奈,隻得依她,領著人往餐廳去了。 餐廳的熱鬧讓蘭蕊的臉色稍稍好轉,她很適應這樣的社交場合,一旦與名媛見麵,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點都看不出先前受驚的模樣。 夏景生靠坐在那軟墊上,即便凳上已鋪了厚厚的一層,他還是渾身上下有種言說不出的感覺,連勺子都懶得動。 孫聞溪見狀也不避嫌,用叉子叉了塊甜瓜喂他:“說讓人送餐,你偏不願,這回遭罪了吧。” 夏景生咬著甜瓜,瞪了眼一臉戲謔的人:“都是你鬧的,一回還不夠,還來第二回 。” 他朝門口看去,正好瞧見挽著手走進來的徐丞與蘭蕊。 本來放鬆的神色瞬間嚴肅起來。 蘭蕊那張明豔的臉上,不知怎的爬滿了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