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薛城給殺了?”夏景生問。 麻明空搖頭道:“若真如此,已稱得上仁慈了。” 曹啟在薛城身上種了蛇鬼,薛城死時極其痛苦,在近處的弟兄,都聽到他的慘叫聲。 在他死後,曹啟猶不解恨,這才有了後來的趕屍事件。 讓曹啟沒想到的是,夏景生居然會跟著蛛絲馬跡找到這兒來。 麻明空身子乏得厲害,說了一會子話,臉色更差了。 他雙目微闔,輕歎道:“先生大德,慷慨替我瞧病,隻是石連長一向看不得我好,隻怕先生要因此受苦了。” 麻明空一語成讖,夏景生再推門時,房門被人從外頭堵住了。 這尋常的門禁,自是擋不了夏景生的。 隻見夏景生淡定地取出一紙符咒,貼在門上。 口訣聲響,門便開了。 門外,石連長正一臉不耐地踱步,抬眼瞧見夏景生,他大驚道:“你……你是怎麽……出來的?” “這點兒小伎倆,還攔不住我。”夏景生拂了拂袖子。 石連長瞪圓了雙眼,一臉不忿。 夏景生看著石連長坐立不安的樣子,開口道:“在擔心二當家?” 石連長一聽這話,像被紮到的貓兒一般,炸毛道:“誰擔心他?!” 夏景生失笑:“二當家身中奇毒,自知時日無多,這會兒想吃水晶糕,下人卻不肯給做……” 話音剛落,石連長便冷了臉:“這話誰說的?自個兒去領罰!” 不多時,一道水晶糕端到了麻明空房中。 麻明空詫異地看著那精致的點心,夏景生卻一臉了然。 他拿起一塊水晶糕,慢悠悠地吃著。 他這邊優哉遊哉,那邊石連長卻心急如焚。 終於,他忍不住揪著手下的衣領吼道:“人怎麽還沒來?!” 手下被他這陣勢一嚇,哆嗦道:“已經派人去請了,寨裏的長老上了年紀,腿腳不便……” 石連長這才悻悻地放開手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一顆心為什麽這麽難受。 明明是麻明空先朝他開的槍,打掉了他一直以來隱秘的希冀。 這會兒麻明空真命不久矣了,石連長心裏卻難受得厲害。 他看著夏景生與麻明空自在地談笑風生,心底無可自抑地生出一種嫉妒。 忍不住冷聲道:“夏景生,你可以走了。” 夏景生這會兒卻不著急了,他淡淡地看了石連長一眼:“不急。” 石連長氣得心絞痛,他指著夏景生:“你,立刻,馬上給我離開寶塔連。” 一直沉默的麻明空卻罕見地發話了:“夏先生是我的客人。” 石連長一愣,看著兩人一唱一喝,嘴唇顫抖著道:“好,好極了。” 望著石連長憤怒離去的背影,麻明空不解道:“先生為何要讓我配合演這出戲?” 夏景生笑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等到大戲揭幕時,你便知道了。” 又過了一陣,石連長擺著一張臭臉回來了,這一回,他身後還跟著一位白胡子老頭。 夏景生不認得來人,麻明空卻是認得的。 他朝老人欠了欠身:“長老。” 老者枯槁的手搭上麻明空的脈息,目光在麻明空臉上繞了一圈。 “如何?”石連長急切地追問。 長老沒有搭理石連長,他神色專注,如果旁人細看,定會發現他的耳朵,正輕輕顫動著。 半晌,長老從兜裏掏出一把銀質小刀,在麻明空的指尖輕劃一下。 深紅色的血珠沁出,長老拿手指沾了,點在舌頭上。 “有腥氣,是曹家的蛇。”長老嚴肅道。 石連長渾身一顫,滿臉不可思議道:“這不可能!” 麻明空也詫異極了。 寨中長老能通過血液,判斷毒的種類和來源。 長老既然這樣說,就意味著麻明空體內的毒是蛇毒,而且是曹家的蛇毒。 在這寶塔連之中,唯一有機會向麻明空下手的,就是軍師曹啟。 石連長想起曹啟在房中搗藥的樣子,曹啟好幾次不顧石連長反對,給麻明空開藥。 石連長隻當他心係麻明空,心中吃味,想盡千方百計來阻止。 不料曹啟竟是那下毒的幕後黑手,他將毒下到哪裏?是湯藥裏?還是飯菜裏? 石連長渾身發冷,當即派人將曹啟找來。 曹啟一看這架勢,臉色白了幾分,事情終於敗露了。 他自認計劃相當隱蔽,全然沒想到會被揭穿。 石連長恨聲道:“你為什麽要下毒?!” 曹啟埋頭不說話。 石連長走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說!為什麽?!” 他的手勁兒極大,曹啟被迫揚起頭,被他捏得無法說話。 聽見曹啟口中吚吚嗚嗚的求饒,石連長這才將人鬆開:“說!” “咳咳……”劫後餘生的曹啟咳嗽著,啞聲道:“隻有麻明空死了,你才能真正屬於我。” “什麽?!”石連長與麻明空異口同聲道。 曹啟捂著喉嚨,恨聲道:“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隻是多出來的那個。” 麻明空仍舊沒明白曹啟的意思:“曹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曹啟倏地抬眼,怨毒地看向麻明空。 麻明空什麽都不知道,可他什麽都有了。 曹啟機關算盡,卻什麽都沒了。第八十一章 眾目睽睽之下, 曹啟說:“我沒有被強暴。” 麻空明愣了,這些年曹啟衣衫不整的樣子一直印在他的腦海裏。 他一直以為, 石連長對曹啟做了很過分的事, 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你為什麽……這麽做?”麻明空喉頭顫動著,艱難道。 曹啟冷笑道:“若非如此,你們又怎會留意到我……” 眼見事情敗露, 曹啟幹脆全都說了。 他一直暗戀石連長,可他也知道石連長的心從不在他身上。 於是他想出了一條計策,讓麻明空誤會自己險些被石連長強暴。 待兩人生出嫌隙,他便有機會趁虛而入。 初時,這一計策很奏效, 麻明空果然中計了, 麻明空那一槍打下去, 石連長與之決裂, 曹啟以為自己有機會了。 可實際上,石連長非但沒有愛上他,反倒一直明裏暗裏地給他下絆子。 曹啟這才明白,石連長是將自己當做情敵, 還在人前借自己來刺激麻明空。 這一認知讓曹啟絕望了。 他竭力想要扭轉三人之間病態的關係,奈何全無辦法。 石連長對麻明空因愛生恨, 在人前拚命為難他。 可這麽些年, 石連長心裏也隻惦念著麻明空,從未正眼瞧過曹啟。 而麻明空,因為誤會石連長強暴曹啟, 一直以為石連長是喜歡曹啟的。 三人糾纏許久,隻有曹啟一個人知道真相。午夜夢回,曹啟時常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恨不能大哭一場。 “所有的孽債都因我而起,我承認,我嫉妒麻明空,他身上的毒是我下的。”曹啟眼中閃動著瘋狂的神色。 麻明空心氣鬱結,他無法想象自己一直受困於一場騙局,錯信了人。 比起麻明空,石連長更為決絕,他並沒有糾纏於對錯,隻是漠然道:“解藥!” 曹啟苦笑一聲,與麻明空單獨進屋。 半個時辰後,房門開了,曹啟臉色蒼白,渾身虛汗道:“毒已解了。” 石連長頭一個衝進屋,看見麻明空的臉色好了許多,正安靜地睡在床上。 長久以來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石連長忽然不知該如何麵對麻明空。 在這段時日裏,他做了許多叫麻明空傷心的事,回想起來簡直十惡不赦。 這會兒人睡著,石連長不由地忐忑起來。 曹啟看他滿心滿眼都是麻明空,顫聲道:“石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