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久這才放下心來,他仔細看了看,果然所有的被子都是一樣的,藍白格子的花紋,他在桌旁坐下,這才驚覺自己的腿已經酸疼無比,大概是因為高度緊張導致的,所以之前一直感覺到不到,直到現在稍微鬆懈下來,那種酸麻的感覺如同潮水一般襲來,溫久覺得自己差點要廢了。 就在這時,膀圓腰粗的銘尊突然開口問:“我剛剛就想問了,你在緊張什麽?” 溫久轉過頭,銘尊的腿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放下來了,倒坐在椅子上,手肘搭著椅背,整個身子微微前傾,一雙眼睛很有壓迫力地看過來:“你怕什麽?” 溫久抿了抿唇,沒回答,怕什麽?瑪德我一塊肉骨頭掉到狗窩裏麵我難道不該怕嗎?第10章 露餡 當然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溫久舔了舔幹裂的下唇,忽然想起來那個招生辦的女老師說的話來,年紀這麽小?你們家人真是心大。 “我第一次來學校,不太熟悉……”溫久小聲說。 一旁的簡意聽到了,一邊整理自己的東西,一邊問:“溫久你多大了啊?” “今年十八。” “這麽小?”簡意樂了,然後又看向銘尊:“你別欺負他啊,你都多大了,比人家年齡大一圈吧?好意思嗎你?” 銘尊似乎也沒想到這茬,他悻悻地站起身來,扔下一句:“我洗澡去了。” 然後抓起自己的衣服進了洗手間,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簡意似乎確信溫久是個幼妖,整理好行李之後,就爬下了床,看溫久還坐在椅子上發呆,大咧咧地安慰他說:“你別怕他,銘尊就是個紙老虎,他還是挺好的,我看妖的眼光一向很準。” 溫久心裏微微一暖,衝他露出一個笑來,簡意沒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嘖嘖著說:“幼妖的臉蛋果然比較嫩,別怕,以後我罩你。” 溫久冷不防被吃了豆腐,張著嘴半天沒合攏,簡意沒心沒肺地轉過身去,開始扯著嗓子不知道唱哪裏的歌曲,跟狼嚎似的:“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哇!哦嘿哦嘿參北鬥哇……” 溫久:…… 他默默地抹了一把臉,怎麽感覺這些妖怪們的畫風跟想象中的有點不太一樣? 簡意一邊唱還一邊蹦躂,把一首民謠唱出了搖滾風,故意粗啞著嗓子,吼得如同魔音灌耳,一雙腿還十分有節奏地蹦著,絲毫不在意樓下寢室可能會衝上來抗議,溫久倒真有點想知道眼前這貨是個什麽妖怪了。 樓下寢室的哥們想來耐性還不錯,簡意一曲蹦完,居然還沒有人來敲門,他意猶未盡地哼了幾下,然後又再次唱起了別的歌,如果不是想照顧他的自尊心,溫久真的很想找個東西堵住耳朵。 太難聽了! 即便如此,出於某種不太想得罪人的原因,溫久還是選擇低調忍耐,再說了,他對簡意還是有一點好感的,雖然他不敢保證那點好感會不會被幾首歌消磨光。 就在溫久內心充滿了臥槽的時候,半掩著的寢室門被推開了,他鬆了一口氣,終於有人忍不住來阻止了嗎? 然而下一刻他就失望了,門口站著一個很……柔弱的男生,溫久想來想去隻能選了這個比較含蓄的詞匯,實際上,在他看來,柔弱和娘娘腔這個詞,是劃著等號的,這樣的人應該阻止不了狀若癲狂的簡意吧? 這麽想著,下一刻,那個男生中氣十足地高吼一聲:“你他-媽能不能別嚎了?” 歌聲戛然而止,溫久從未有哪一刻覺得安靜是如此的美妙,他幾乎是熱淚盈眶地看著那個男生走進屋子,掃了自己一眼:“新同學?” 溫久這才意識到,他或許就是簡意口中說的那一位室友了,他主動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溫久。” 那個男生慢半拍似的伸手,和他匆匆握了一下:“笑陳。” “我知道你。”笑陳走到自己的桌子旁邊坐下,翹起二郎腿來。 “嗯?”溫久疑惑。 笑陳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個蘋果來,哢擦哢擦地咬著,聲音含糊不清:“我還以為你不來了,這樣的話,我們寢室就少了一個,每個人能分到的地盤就多了一份,但是很遺憾……” 他聳了一下肩,表示無奈,溫久就是個傻子也知道他在遺憾什麽。 他心裏腹誹著,這又不是我願意的,我要是早知道這種情況,打死我也不會來。 簡意撇了撇嘴:“人家憑什麽不能來?你這話什麽意思?你要是厲害,你去申請住單間宿舍啊。” 笑陳翻了一個白眼:“我可什麽都沒說。” 笑陳雖然看起來柔弱,但是他吃起蘋果來,哢擦哢擦,溫久親眼數著的,四口下去,蘋果沒了,最後連果核兒都扔進了嘴裏,渣都沒剩。 他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嘴唇,見到溫久的目光,漫不經心地說:“怎麽了?” 溫久搖搖頭,僵硬地轉過身去,桌子上擺著一個小冊子,很薄,不知道是什麽,他伸手翻了一下,封麵上印著一行字:新生入學指南。 五彩斑斕的封麵,配著大黑的毛筆字體,非常地具有衝擊力,溫久簡直要被這本入學指南震撼了,好半天,他才哆嗦著手指翻開了第一頁。 看了半天,溫久麵無表情地合上了冊子,他覺得自己變成了文盲。 裏麵七歪八扭的寫的是什麽鬼字?除了封麵上的那幾個大字以外,整本冊子他就沒看懂過一個字。 洗手間的門唰的一下開了,熱氣湧了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銘尊光著膀子,脖子上搭了一條毛巾,慢慢地走了出來。 簡意的床跟溫久是挨著的,他正靠在椅背上挺屍,臉一歪,看到了狀若呆滯的溫久,忽然問:“溫久,聽說明天有什麽開學典禮,你記得什麽時候去禮堂嗎?” 溫久不太確定地回答:“好像是七點半。” 笑陳撩了一下眼皮子:“八點吧?” 溫久想了想,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我記得老師說的是七點半。” “起那麽早幹嘛?八點。” 銘尊扯下毛巾,冷不丁開口:“我餓了。” 溫久立刻閉嘴,恰在這時,銘尊眼睛掃了一圈眾人,語氣冷漠:“誰有吃的?” 簡意大咧咧地說:“我沒有,我啥都沒帶,今天下午都沒吃呢。” 笑陳一腳把自己椅子旁邊的一個布袋子踹進了桌子下,扯了一下嘴角:“我也沒。” 目光落在了溫久身上,溫久不自覺地摸了摸胸前的學生證,有點緊張:“我行李都沒有。”總不能把自己炒一炒盛給你吃吧? 然後銘尊起身出去了,簡意收拾了自己的衣服,準備去洗澡,路過笑陳,一挑眉毛:“你剛剛踢的什麽東西?” 笑陳露出一個假笑,牙齒白森森的:“你猜呀。” 簡意哼笑了一聲,把衣服繞在脖子上,沒再搭理他,自己大搖大擺地進了洗手間,臨關門前,還不忘叮囑一句:“我跟你講,別欺負溫久,不然你會知道後果的。” 他說完,給了溫久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關上了門,緊接著,隔著門板,能聽見鬼哭狼嚎一樣的歌聲從門縫裏傳出來,不時伴隨著嘩嘩的水聲。 笑陳冷哼一聲,彎腰從剛剛踢到桌子下的那個布袋裏麵,摸出了一根香蕉,開始吃起來,很明顯,他有食物,但是不願意給銘尊。 屬於香蕉特有的香氣飄過來,霎時攫取了溫久的嗅覺,說實話,他今天可以說是什麽都沒吃,下午的時候,光驚嚇去了,現在稍有緩和,胃裏就鑼鼓喧天鬧了起來。 笑陳還在吃,香蕉果皮扔了一地,溫久看了看不遠處的垃圾桶,想說什麽又忍住了,不能跟這個野蠻沒開化的妖怪計較,他估計是用不慣垃圾桶的。 就在這時,門又開了,銘尊大步走了進來,笑陳一愣,嘴裏的水果還沒咽下去,頓時被卡得嗆咳起來,銘尊冷冷地掃了一眼滿地的果皮垃圾,吩咐著:“撿起來,或者自己全部吃下去。” 溫久注意到了他的手指,指甲中還沾著殷紅的血跡,是新鮮的,不知道是從哪裏沾到的,顯然笑陳也看到了,他愣是硬生生地把嗓子裏的咳嗽憋成小聲,聽起來悶悶的。 “恨不能,蕩盡綿綿心痛!問蒼天!四方豪雄!劍在手……”簡意嘴裏吼著歌,從洗手間裏蹦了出來,見到銘尊,這才收聲:“吃完回來了?” 銘尊嗯了一聲,簡意瞪著一雙眼睛:“沒給我帶點兒?” 銘尊瞥了他一眼:“你又沒說。” 簡意撇嘴,看到笑陳蹲在地上,挑起眉毛:“笑陳你幹啥呢?肚子疼?” 笑陳翻了一個白眼,把果皮全部扔進垃圾桶,去洗手間洗了手,這才回來,見簡意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由一窒:“你幹嘛?” “沒事,”簡意轉過頭來,對溫久說:“你趕緊去洗澡,等會要熄燈了。” 溫久抬手看了看時間,已經十點了,時間過得還挺快的,他才站起身來,笑陳搶先一步走到洗手間門口:“我先洗。” 簡意皺著眉,直起身來,卻見溫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陳一溜煙躥進了洗手間,啪地關門,簡意語氣不悅:“這什麽玩意。” 等笑陳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以後的事情了,看見他,簡意就氣不打一處來,譏嘲道:“你這怕是要泡脫皮了吧?” 笑陳反唇相譏:“你以為誰跟你似的?一股子土腥味兒。” 空氣霎時間就緊張起來,兩人四目相對,眼看著劈啪的火花四濺,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眾人隻覺得眼前一黑,整座宿舍樓霎時間傳出一片驚呼,緊接著,樓下傳來宿管大叔的聲音:“嚷什麽嚷什麽?熄燈了!都睡覺去。” 熄了燈,笑陳和簡意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簡意的催促:“溫久,快去洗澡,等會好像熱水都要沒了。” 溫久應了一聲,摸索著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好像踩中了什麽東西,他下意識抬頭,一雙幽幽的綠色眼睛看過來,銘尊語氣低沉:“你的眼睛在晚上看不見?” 溫久的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他怎麽忘了這茬?妖怪晚上應該都是可以看見東西的,而自己摸索的樣子,顯然已經落入了寢室所有人的眼睛裏。 他的腦袋裏現在就跟彈幕似的,滑過兩個字: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今天是雙更,因為我明天有事,可能會不更新,抱抱小天使們麽麽噠。第11章 開學典禮 死一般的寂靜,溫久沒敢吱聲,他的腦子極速轉動著,想著應該怎麽才能給出一個完美的理由,來解釋自己在黑暗中不能視物的事情。 為了避免另外三個人看清楚他的表情,溫久隻能微微垂下頭,跟犯了錯的小學生似的。 這時,黑暗中響起一聲輕嗤:“不會是個瞎子吧?” 笑陳話音一落,隻聽見砰的一聲,像是拳頭砸在肉上的悶響,然後是笑陳的驚呼伴隨著椅子翻倒的哐當聲音,簡意的聲音充滿怒意:“傻-逼,罵誰瞎子呢。” 溫久驚異地轉過頭去,看向聲音的來處,他雖然看不見,但是眼睛逐漸習慣了黑暗,借著外麵朦朧的路燈,他還是能看到一點模糊的輪廓,簡意一腳踩著笑陳,然後衝溫久招了招手:“過來我看看。” 溫久遲疑了片刻,還是走上前去,簡意掰著他的腦袋:“別動。” 然後溫久就看到一雙紅色的眼珠,在夜裏發著幽幽的光芒,還湊到跟前來,這刺激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溫久嚇得往後一仰頭,打了一個哆嗦。 簡意連忙用手拍了拍他的背,輕聲安撫:“別怕別怕,我就看看,沒事的。” 簡意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妖怪,幾乎顛覆了溫久對於妖怪這個物種的映像,他猶豫著,果然沒有再掙紮,就讓簡意這麽掰著自己的腦袋,對著眼睛左看右看半天,這才放手:“嗯,跟我弟弟一樣,他晚上也看不清楚東西,不過沒事,長大了就好了,你現在還太小。” 聽到這個解釋,溫久猛地鬆了一口氣,背後的涼汗漸漸止住,這個解釋從簡意的口中說出來,肯定比他自己辯解來的更為可信,而銘尊似乎也相信了,並沒有再追問。 “所以……你能挪開腳了嗎?”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下麵傳來,笑陳在努力試圖爬起身來。 “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不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簡意嗤笑一聲,腳下一重,笑陳啪嘰又被踩了下去。 簡意拍了拍溫久的頭,笑眯眯地催促:“快去洗澡吧。” 溫久應了一聲,摸進了洗手間,立刻關門,然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用手抹了一把臉,天知道他剛剛心裏緊張成什麽樣了,但是麵上一點都沒表現出來,強行裝逼,一向是溫久的拿手好戲。 總之,還是要感謝簡意,幸好沒露底,要不然估計他現在洗刷完畢,出去之後就成了一盤香噴噴的佳肴了。 不行,還是要想辦法逃出去,不知道學校的圍牆多高,能不能爬上去,今天晚上被姬摯拎著飛過來的時候,那牆壁看起來還不算矮…… 溫久心事重重地洗完澡,出去的時候,寢室裏安靜無聲,隻有上鋪傳來簡意的聲音:“溫久,你站那別動,我帶你去床上。” 他說完,床鋪就吱嘎搖晃了一下,顯然是正在往下爬,不一會就踢踏著拖鞋過來了,他的手心溫熱,溫久心裏一暖,被他拉到床鋪旁邊,放在梯子上:“喏,就這麽爬上去吧。” “謝謝你。”溫久真心實意地向他道謝,這才順著梯子爬了上去,摸到軟綿綿的床鋪的那一刻,溫久隻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癱了下去,酸麻疼痛的感覺襲來,連翻個身都是件難事,那滋味兒,簡直絕了。 對於他來說,今天這一天簡直相當於平常一個月的運動量了,起初溫久還睡不著,一想到跟三個妖怪睡在一個屋子裏,他要是還能立馬睡過去,那簡直不能用心大來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