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是誰?諾,就那家!”災民用眼神指了沈梨,蠟黃的眼珠滿是鄙夷。


    沈梨臉都綠了,雙手插腰,怒氣衝衝指著災民喊道:“有本事議論我,怎麽不好好洗你自己的嘴,你才吃屎了,你全家都吃屎。”


    氣死她了,人家愛吃啥吃啥,那是人家的自由,這群人,竟然侮辱她吃屎?


    以後逃荒路上,她不僅要吃鯡魚罐頭,還要吃榴蓮、臭豆腐、洛克福奶酪、納豆、臭鱖魚…


    災民們本就是逃往滬城的,緊急趕時間,才沒時間跟沈梨鬥嘴。


    隻好翻個白眼回到隊伍中。


    他們才不跟將死之人一般見識呢。


    大部隊都往滬城跑,哪個傻冒朝南河的方向走。


    不知道那地方枯骨成堆,深夜哀鳴陣陣如鬼哭。


    這娘們八成是個瘋子,拖著一家老弱病殘去南河送死。


    ……


    沈梨繼續拖家帶口朝南河走。


    越走,災民越少,路越荒涼,空中烏鴉盤繞而過,一陣狂風吹過,掀起地上的土沙,露出皚皚白骨。


    “啊!頭蓋骨,頭蓋骨啊!”王氏嚇得尖叫,連蹦帶跳竟然掛在了沈大身上。


    沈大……


    意識到行為不妥,王氏老臉一紅,趕緊滑了下來。


    驚魂未定的拍著胸膛,指著腳下的頭蓋骨道:“頭…頭頭頭蓋骨。”


    陸堰趕緊安慰:“娘,死人沒什麽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活人,你想想縣城看到的景象,想想一路走來,看到災民們易子而食的景象…”


    王氏嚇得閉上了眼睛,她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卻血腥的令人毛骨悚然。


    而他們離南河越近,遇到的災民越少,而這些枯骨,是50年前餓死的大批災民。


    他們都是可憐人,有什麽可怕的。


    雖然這樣安慰自己,但王氏仍有些驚魂未定。


    陸堰看了看天,“申時了。”


    沈梨也看了看天,她看不出時辰,隻好扒開手腕上的袖子,瞄了兩眼:“嗯,下午三點了。”


    一家人又開始原地休整,搭帳篷的搭帳篷,挖坑的挖坑,撿柴火的撿柴火。


    隻有小瓜,好奇的扒拉著不遠處的骨頭,出於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好奇,他竟拿在手上把玩。


    “哎呦,我的小祖宗,放下放下!”王氏一把拍掉骨頭,抱起小瓜躥了三米遠。


    她用手絹不停的朝沈瓜身上打著,嘴裏念念有詞:“小孩子不懂事,你們莫要怪罪,我在這裏向大家賠罪了。”


    為了表示賠罪,王氏拿起鐵鍬挖了個大坑,將那些骨頭埋了進去。


    還找出三根棍子當香,將做好的糗上供。


    沈梨趁著上方便的功夫,從空間逮了一隻雞。


    反正周圍沒有其餘災民,她自然想吃啥就吃啥。


    沈大驚地瞪大了眼:“閨女,金魚仙賜了雞?”


    沈梨一本正經道:“我隻是去方便一下,竟然看到一隻雞在草叢裏咕咕叫,或許金魚仙賜的吧。”


    陸堰眨了眨眼,壓下心中疑惑,什麽都沒問。


    他覺得,鬼神之說雖不可信,但要敬畏。


    陸堰主動幫忙殺雞拔毛,沈大非幫著一起掏內髒。


    他眼睛能看到了,這些細枝末節的事,肯定要幫一把。


    王氏很聰明的沒有多嘴,將破鍋罩在土坑上,準備燒水焯雞。


    沈梨從大缸裏扒出二斤豬骨頭,“燉點骨頭湯吧。 ”


    聽到骨頭湯,陸堰回頭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他本想說,骨頭湯裏能不能放點鹽?


    又怕家人覺得他事多。


    如今逃亡在外,別人餓的啃樹皮,他們吃飽喝足肉管夠。


    已經是上天賜予的福分了。


    還要求啥呀?


    陸堰專注給雞拔毛,現在,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殺雞。


    沈梨從大缸找出木盆,將雞放在裏麵,用油鹽醬醋按了個摩。


    接著,撒上一些白酒,繼續按摩。


    陸堰忍不住感歎:“咱家大缸真能裝,油鹽醬醋酒都有。”


    話音剛落,王氏一巴掌拍在他頭上:“叫你別說話,別說話,你咋不長記性呢?”


    過年時炸丸子,陸堰也是隨口感歎了句,炸的真多呀。


    他娘就咬牙切齒的打他。


    陸堰捂了捂發疼的腦袋,垂眸閉嘴。


    沈梨將醃製好的雞用荷葉包裹好,加水和了一盆稀泥,撒上一些麥秸草包裹。


    小瓜好奇的瞪大眼睛:“雞雞雞,我要吃雞雞。”


    “這叫叫花雞。”


    “叫花雞雞。”小瓜張了張嘴,清晰的吐出四個字,他很驚奇的捂住嘴巴:“叫花雞。”


    沈梨樂了,“小瓜能清晰的說出三個字,真棒!”


    接下來,開始燒火,柴燒成碳差不多的時候,將雞放進去。


    這種吃法,陸堰是第一次見,他直直的望向沈梨,“需要多長時間?”


    “一個半時辰即可。”


    陸堰負責燒火,時不時用棍子扒拉下地鍋雞。


    沈梨將小瓜拉到一旁,準備教他說話。


    “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


    小瓜歪著小腦袋,一字一句念道:“紅綠驢與綠呂驢與驢。”


    “哇!小瓜能說出九個字啦,爹,你快來聽!”沈梨興奮極了,趕緊喊來沈大。


    沈大雙目發亮,興奮的舉起小瓜:“兒子,你說,我爹是我爹,我是我爹兒,。”


    小瓜眨眨眼,脫口而出:“我爹是我爹,我爹是我兒。”


    沈大……


    倒反天罡!


    他想哭又想笑!


    沈梨捂著嘴偷樂,沈大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還笑!”


    沈梨趕緊溜到陸堰跟前,“叫花雞好了沒?”


    陸堰用棍子敲了敲:“差不多了。”


    叫花雞打開的一瞬間,滲入荷葉的香味透過泥土在空氣裏蔓延,雞肉的醇香和荷葉的清香相互碰撞,令人食欲大開。


    輕輕撕開,雞肉脫骨而出,鮮香滑嫩,彈性十足。


    如果有啤酒更好了,一定十分愜意。


    一家五口啃的滿嘴流油,唇齒留香。


    沈大嗦了嗦手指,“閨女,叫花雞太香了,此刻此刻,爹真想吹起嗩呐高歌一曲。


    話音剛落,狂風驟起,蕭疏的枯枝不停搖擺,在狂風的肆虐下嗚咽哀鳴。


    一陣如訴如泣的二胡聲從遠處傳來,伴隨著一陣蒼老低沉的嗓音。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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