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沈大唏噓不已,真是惡人自有天收,劉國舅咋就被倭寇擄走了呢。


    其實心中暗爽,老天長眼,終於將這個惡人送到他該去的地方。


    此時此刻,他想高歌一曲。


    “菊花殘,滿腚傷,他的笑容已泛黃……


    陸堰和沈梨差點噴飯。


    沈梨抬手製止:“爹,別唱了,食不言,寢不語。”


    沈大趕緊閉了嘴,他曾經教導過子女,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睡覺的時候不許發聲。


    桌麵瞬間安靜,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白發老者將目光落在沈梨身上,眸光銳利,帶著讓人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不知為何,沈梨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接下來幾天,沈梨發現,老爹和小瓜已經成為白發老者的跟屁蟲,就連陸堰,也時常向老者請教問題。


    這日風和日麗,金色的陽光照在身上,全身暖洋洋。


    沈大,小瓜排排坐,認真聽白發老者授課。


    老者正襟危坐,目光嚴肅:“所謂馭民五術,愚民,統一思想,控製意識,弱民:國強民弱,治國之道,務在弱民,至於疲民,則為民尋事,疲於奔命,辱民,讓其相互揭發,使無自信,簡單來說,就是讓老百姓覺得天生低賤沒有地位,理應代代為奴,不生妄想,至於貧民,剝奪餘錢餘財,人窮誌短。


    若此五術不效,理應殺之,治天下者,必先製民。”


    沈大有些發懵:“爹啊,兒向您請教八股文,您為何講馭民之術?”


    “哦?你聽出是馭民之術?”白發老者目光如炬,緊緊盯著沈大。


    生長在民間的兒子,竟能聽懂?


    沈大拍拍胸脯,自豪道:“我雖然隻中了童生,但我八歲在戲院臨摹描繪字體啟蒙,過目不忘,在師父的提攜下,一飛衝天。


    隻是時運不濟,眼瞎被綠,才落得如此下場,自從眼睛好後,我便愛讀書,無論書院,書齋,皆被我看了遍,發誓中年中舉,出人頭地,爹剛才講的馭民五術,乃是商鞅所創,兒子覺得身為帝王,應當懷有仁慈之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將一切罪惡加到百姓身上,將人分為三六九等,恐遭民怨。”


    白發老者雙眼驀地發亮,猛然站起,死死抓住沈大的手臂,“你說什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認為馭民五術不可實行?”


    沈大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買來的爹這麽激動,不過隨意發表一下言論,惹老爹不高興了?


    “我知道這些話大逆不道,但你現在是我爹,咱坐在自己家,總可以發表發表言論吧。”


    他使勁掙脫手腕,奈何白發老者死死抓住,小瓜上前,輕輕搖晃白發老者的手臂:“爺爺,小瓜認為爹說的對。”


    白發老者鬆開手臂整理下衣裳,端坐在椅上,目光直直望著小瓜:“你來說說見解。”


    小瓜想了想,道:“爺爺,爆發饑荒與戰爭,為什麽農民先餓死?就因為上位者控製思想,打壓製裁,讓民沒有活路,隨著饑荒與戰爭爆發,農民揭竿而起,內憂外患荼毒北楚滿目瘡痍,讓我等百姓沒有活路,若上位者施行仁政,百姓吃飽穿暖,國家富足,倭寇怎敢侵犯?農民怎會揭竿而起?各地各縣也不會引發暴亂。”


    他雖然年齡小,但自幼經曆過饑荒,戰亂,早已看透世間一切。


    所以他恨上位者專製獨裁,恨上位者不顧百姓死活。


    可憐他弱小如螻蟻,無法撼動大勢。


    但他心懷抱負,和爹,姐夫一樣,熟讀四書五經,誓走科舉道路。


    “你的意思是說,如今北楚麵臨內憂外患,皆因陛下未實行仁政?”白發老者雙眼微眯,渾身迸發的氣勢懾人。


    小瓜打了個激靈,不知為何,他感覺全身麵臨無形壓迫。


    他求助似的看向老爹,沈大趕緊站起來,“爹啊,你小點聲,這話若讓有心人聽到,傳到當今聖上耳中,咱都得誅九族。”


    沈大看了看四周,繼續壓低嗓音:“若太上皇不曾退位,北楚也不會淪落到內憂外患,百姓造反的局麵。


    “再說了,小瓜才六歲,童言無忌,他說的都是大實話。”


    太上皇在位期間,他還年幼,科舉製度還算公平。


    等他長大,新帝登基,科考舞弊,買賣官爵屢禁不止。


    可憐他現在不敢進京趕考,生怕有命去無命回。


    白發老者渾身氣勢消減,冷哼一聲:“他敢誅九族?先將自己誅了!”


    “爹啊,別說瘋話,行不?”沈大表情一言難盡,買來的爹和閨女一個德行,淨喜歡吹牛。


    500斤的牛,硬被他吹出490斤牛皮來。


    不過閨女吹的牛,會想法子實現。


    這老頭嘛,瘋言瘋語,架子擺的挺足,他還得養著他。


    想到這裏,沈大道:“爹呀,你這一天到晚閑著也沒事,天天教我些沒用的馭民術,帝王術,我也用不到,我給你找了個看大門的活,天天躺椅上一躺,喝點枸杞菊花茶,500文到手,沒事找人拉拉呱,吹吹牛,挺好的。”


    本以為爹學問好,見解高,他拉著小瓜虛心請教,他不講八股文,不講四書五經,偏偏扯些沒用的大逆不道之言。


    他又不是嫌命長,也不想造反,學勞神子馭民之術。


    本來氣定神閑的白發老者,聽到沈大的話暴喝一聲:“孽畜!竟讓老爹看大門,不孝!”


    沈大在老者的暴怒下嚇得一激靈,身子僵了半晌。


    老爹怎麽不能看大門了?他都開後門讓他躺平養老,竟還說他不孝?


    沈大深呼吸一口,梗著脖子懟上去:“俗話說,父慈子孝,需要父慈,子才能孝,你沒生我養我,我好心買你當爹,好吃好喝伺候著,還要被你罵,被你打,好心給你找個活計,你還說我不孝?”


    雖然老頭渾身氣勢懾人,他有一瞬間發怵,後來想起,他憑什麽發怵?


    他又不是聖父,被老頭訛了一百兩,還跟菩薩似的供著當爹,他很委屈的好不好?


    沈梨聞聲趕來,看到的便是自家爹和白發老者劍拔弩張的場景,小瓜弟弟跟鵪鶉似的縮在凳子上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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