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時間過得飛快。


    不知道什麽原因,周一薛之夢沒有約到古曉一起去學校。薛之夢以為古曉回家看過母親後就去了鎮上的小飯館幫姐姐。


    薛之夢很快就把田亞文這個人忘了個幹淨。如果不是有一天同班同學從門衛給她帶回來一封來自於c城某技工學校的來信,她幾乎以為,田亞文這個人從來就沒出現在她的生活當中過。


    信封上的字方方正正,寫得很漂亮。


    薛之夢把信放進桌洞裏,沒敢看,她不知道為啥收到信的那一刻心會跳得厲害。


    同桌是一個來自鎮上的女同學,人生得漂亮,性格火辣,自信,但有點過分自信。她看著薛之夢把信塞進桌洞,很不解的問:“你不看嗎?”


    薛之夢搖了搖頭,說,原本也不是很熟悉的一個人,不知道寫了些什麽,現在還沒想看呢。


    同桌納悶地皺皺眉頭:“你不會是早戀了吧?”


    “我才不會呢!”薛之夢的聲音提高了幾度,但很快她就發現,周遭有很多雙眼光投射過來。


    “黃月,你別胡說。”薛之夢朝同桌低下聲音,像是在哀求。


    “你打開看看,我就相信你。”黃月不依。


    薛之夢有點慌,但想想也沒有什麽,便把信掏出來,撕開了信封。


    黃月立刻把頭湊了過來,急切切的要和薛之夢一起看信。


    薛之夢沒有反對,她打開了信封裏疊得齊整的信紙。


    方方正正的字跳入眼簾:


    薛小夢:


    我們這邊的學習不算緊張,閑來無事,忽然想起來你答應過要和我通信。於是,我趕緊寫一封信給你,你可不能食言,一定要給我回封信哦!


    那天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無意中發現,你的那雙眼睛可真夠漂亮的,一下子,我就掉進去了。我一直在想,那雙眼睛,為什麽就那麽美,充滿了智慧,充滿了自信,那光,通透而明亮,讓人心底裏湧起無限歡喜。


    我從小就不在農村長大,一直以來,姑姑和我的關係並不算親密,我知道她把我從農村帶出來,甚至把我戶口都遷到了城裏,是因為什麽,她覺得她虧欠了我,因了我母親的事情,一直以來,我們兩個的關係,都需要用相敬如賓來形容都不為過。當然,你一定會說,那不是用來形容夫妻的嗎?其實不是,如果夫妻之間做到了相敬如賓,那兩個人的關係得多麽疏遠?我不喜歡這種關係!我喜歡的關係是,一家人有說有笑,互相關心愛護,哪怕是有吵有鬧,也有溫暖有幸福。而我,我一直在心的深處覺得很淒涼,這種涼,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


    至於我的父親,我真的隻能用哀其不幸來形容他了,也許這並不恰當,但我真的對他,隻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了!如果當年不是因為我的母親執意要來城裏為受了婆婆氣的小姑姑出頭,如果當年不是因為小姑姑的婆婆公公打了我的母親,如果當時也在身邊的父親不是因為懼怕而一言未發,母親怎麽會選擇放棄了生命?我總想著,如果換做是我,我一定會拚了命的衝上去,哪怕是被打的鼻青臉腫,也會替母親出這口氣的,那樣,母親也不會窩囊的去死。如果母親活著,我的童年應該是快樂而幸福的,而那種幸福和快樂,又是我無法用我這樣的頭腦來想象的。這種糾結的心,你能懂嗎?


    這麽多年來,父親一直說是怕我受委屈,不肯再找一人來結婚。可是我卻是知道的,他隻不過是找不到母親那樣的賢惠妻子了!而對我,他何時又曾付出過什麽?他以為,把我丟給小姑姑,就是給了我一個美好的未來,其實不是的!不是!!


    我聽說過你,你是咱們村有名的才女,學習又好,我想,你是懂我的吧,所以,索性就和你發發嘮騷吧,但願你不要煩。


    我很想和你成為朋友,如果你不嫌棄我這樣一個孤單又無助的靈魂的話,請給我一個回音吧。


    薛之夢讀完信,心裏頭酸酸澀澀。田亞文母親的死因,她聽過無數版本,沒有哪個版本象真正的這個版本一樣震撼她的心。得知真相的她,對田亞文同情得心都要疼了。


    黃月在一旁,一聲不吭。


    一直到上課的鈴聲響起,兩個人似乎各懷著心事,誰也沒有再說什麽。


    那節英語課薛之夢上得有點心不在焉,直到被老師點名叫起回答問題,她還一臉不知所措。


    薛之夢的狀態讓英語老師大發雷霆。


    英語老師是一個中年婦女,梳著那個年代流行的“學生頭”,有點黑的麵上零星點綴著幾顆雀斑,一雙細眼,眼神淩厲,薄唇上下啟動,刻薄的話就出來了:“薛之夢,你以為你平時學習好點兒,學校和班上出了名點兒,就可以馬馬虎虎,不再把學習當回事兒了嗎?你以為考大學是兒戲嗎?你這種狀態,還考什麽大學?!趁早打行李卷滾蛋!”


    薛之夢一下子就被罵清醒了,她睜大了漂亮的眼睛,既愧疚又委屈,淚水湧上來,卻不敢掉下去。


    十七歲的少女,被罵得披頭蓋臉,她深深地低著頭,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黃月在一旁也低垂著頭,大口喘氣。


    她怎麽了?薛之夢的心裏頭竟然莫名其妙地閃出一個問題。


    “課後把今天學過的單詞每個抄寫二十遍,語法搞明白,下節課再出現這種情況,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英語老師夾著教材走出教室時,甩下了這句話。


    薛之夢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她癱坐在椅子上,把頭深深地埋在雙臂間。


    從小到大,她都是被老師偏向的那一個,還是第一次,有一個老師這樣罵她,她覺得自己遭受了莫大的恥辱。


    自習課上,她完成了作業以後,把這件事情寫在了信紙上。


    “田亞文,你說,英語老師是不是太過分了?我還從來沒被哪個老師這樣罵過呢!就算是我錯了,不該在上課的時候走神,她也不該罵得那麽難聽呀,我多傷心呀。”


    薛之夢在信上說。


    “還有,我覺得我的同桌黃月很奇怪,她在看了你給我寫的信以後,竟然很沉默,難道她認識你不成?還是她正在暗戀著你?


    總而言之,我覺得,我需要和你保持一定的距離,回過這封信以後,就不再要再通信啦,我的任務是要好好學習,再過一年,考上大學,然後,到城裏。


    我還有一個理想,就是要做一名作家,要寫很多很好的小說,要給父母爭氣。”


    黃月又將頭湊過來,想看薛之夢寫的信。


    薛之夢將信疊起來,說,你怎麽對別人的事情這麽感興趣?是不是以後有人給你寫信,你也會讓我看?


    黃月一愣,也沒有強求,從桌洞裏拿出一本書,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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