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置身於一座寺廟之中。


    就站在一尊菩薩像前。


    這不是地藏王菩薩嗎?


    這是哪,又是哪個時代?


    時空犼呢?


    我愣住了,時空犼竟然不見了。


    大意了,我怎麽就沒想過進入時空節點之後很大的機率我會和時空犼被時空分隔開來。


    隻是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阿彌陀佛!”一個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轉過身來原來是一個和尚正衝我躬身打揖。


    “小師父,這是哪兒?現在是哪年哪月?”我問得很直接,我也知道這麽問弄不好會被人當成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


    但我沒有辦法,我總要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現在是哪一個時代吧。


    和尚抬起頭來,可就在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嚇了一跳。


    因為他竟然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是光頭,頭上還有著六個戒疤。


    “到禪房說話。”他的臉上帶著微笑。


    我跟著他就往殿後走去,路上也見到一些和尚,他們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不時的又看一下走在我前麵的和尚,估計他們也發現了我們長得很像所以才會驚訝。


    禪房裏古色古香,找不到一點現代氣息。


    屋子收拾得很幹淨,還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氣。


    在距離桌子不遠處有一個琴架子,上麵是一張古琴。


    桌子上是一套看著簡樸卻價值不菲的茶具,小炭火上的壺裏水已經沸了。


    他自己先坐了下來,熟練地洗著茶具,然後抬眼看了看我:“坐啊,站著幹嘛?”


    我在他的對麵坐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他笑了,拿起手邊的茶罐從裏麵取出茶葉,放進了壺中:“沸水煮茶喝過嗎?”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繼續說道:“這是我珍藏的百年普洱,上年份了。”


    他不回答我的問題,卻是左一句茶右一句茶的。


    我說道:“我對茶沒興趣。”


    他搖搖頭:“這可不好,品茶如品人生,它能夠讓你整個人感覺到安寧 ,也能夠讓你的思緒沉澱下來。我們都喜歡喝茶,你也應該喜歡才對。哎,都說陳年普洱好喝,其實並非如此,除了澀也就沒什麽了。但我偏偏就喜歡它的苦澀,人這一輩子吃點苦是好事,對吧?”


    我隻是笑笑,我心想那要看你吃的是什麽苦。


    我並不相信所謂的苦盡甘來那一套說法,如果能夠一直甜誰又願意吃苦呢?什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不過是騙鬼的話。


    “你還沒回答我呢?”


    他聽我又重複這一句,淡淡地說道:“其實你還是在原來的那個時間,對於你來說應該是百年之前。隻不過這兒不是藏區,但離得也不遠。”


    果然是百年前的那個我。


    “你就是讓湯巴家得到金山的那個人?”


    他點點頭:“湯巴家的人幫過我,所以我送他一座金山,不過在之前我就對湯巴家的人說過,這金山隻能帶給湯巴家三十年的財富,三十年後這金山將會是湯巴家的一個劫,至於能不能度過就難說了。當時我是讓湯巴家的人做了選擇的,他們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絕。”


    我冷笑:“尋常的人誰又會去拒絕一座金山呢?”


    “所以啊,他們根本就沒有猶豫地接受了,其實接受了也沒什麽,三十年後他們隻要舍得把金山交出去,湯巴家一樣會很好過。可偏偏他們舍不得,財帛動人心,既然舍不得那麽就隻能招禍了。我提醒過他們,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把我的話當一回事,所以最後湯巴家才會遭到滅族。”


    他說的很淡然,就像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其實你在三十年後應該能夠幫湯巴家度過這個劫難的,對吧?”


    他看我一眼:“當然,我確實有這個能力,但我為什麽要幫他們?他們幫我一次,我幫他們一次,很公平,而且我的回報比起他們的付出也在大得多,他們的災禍不是我造成的,利害關係我早就已經和他們說明了,是他們自己不懂得放手,怪我嘍?”


    他的話似乎也沒有毛病,他早就已經把利害關係說了,而且也給了湯巴家三十年的發展機會,但湯巴家的人學不會放手,最後才招惹了滅族之禍,細細想來還真是怪不到他。


    他見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笑著說道:“怎麽,還想不明白嗎?”


    我當然想明白了,隻是他的話我根本就無法去反駁。


    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隻是在想若我真是湯巴家的土司,在湯巴家最鼎盛的時候讓我放棄金山我是不是能夠做到。


    那句老話,懷璧其罪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前三十年,因為有這個“我”的餘威在,或許真沒有人敢打湯巴家的主意,但三十年以後呢,很多物是人非,而這個“我”估計也早就已經被人們所慢慢淡忘了,就算還有記得的,也不會相信這樣一個如神一般的世外高人還會蔭庇著湯巴家,所以各路的人馬都會躍躍欲試。


    湯巴家雖然說也算是藏區的大家,湯巴土司同樣是大土司。


    但他的身份與地位與大活佛和市政官相比那還是差了老大一截,別說是大活佛,就是一些寺裏出了名的活佛他也比不上。


    湯巴家的護衛隊確實很有戰鬥力,但要知道,那些護衛同樣也是藏區的百姓,他們精神支柱同樣也是大活佛,而湯巴土司也同樣要受到官家與市政官的節製,如果不聽大活佛的,不聽市政官的,不聽官家的那就等同於謀反!


    曆來對於謀反的鎮壓都是不遺餘力的。


    就算是大活佛曾經與這個“我”有著很深的交情也不一定能夠保得住湯巴家,所以當我出現,成為了湯巴土司的時候,大活佛還認這份香火情,但他也說了,湯巴家必須要付出代價,要讓出金山的部分利益。


    這已經是很給麵子了。


    也是因為我的出現,大活佛才沒有讓百年前湯巴家被滅族的那件事情重演,可以說是我改變了這小小的曆史走向。


    但大的背景肯定是改變不了的。


    “你知道你最大的弱點是什麽嗎?”對麵的這個家夥眯著眼笑。


    “善良或是仁慈?”這是博士和葉驚鴻他們說的,這是我最為致命的弱點。


    誰知道對麵的這個家夥卻是搖搖頭:“不,你錯了,你最大的弱點是太認真,你對待每一件事情都太認真,學不會敷衍。”


    我愣住了,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話,什麽叫太認真,什麽叫學不會敷衍。


    他倒好茶,將它放在我的麵前:“嚐嚐,應該有些苦,但回甘還是不錯的,而且喝紅茶對胃好。”說罷他端起來先喝了一杯,我依他所言也抿了一口,這茶確實有點苦,還有點澀,但有一點他說得沒錯,回甘確實不錯。


    “其實有時候大可不必那麽認真的,這個世上的事情也沒有絕對的非黑即白,也不存在絕對的是非對錯,不是嗎?就比如殺一人救百人或是殺百人救一人,你覺得哪一個對哪一個錯?”


    我心裏一驚,這不是和那道哲學思辨的題很相似嗎?


    “有人會說,死一個能夠救百人值得,一個就不是生命了?也有人會說死百人救一人不值得,但倘若那一個人活下來能夠讓千千萬萬人活得更好呢?那百人的死究竟又值不值得?”


    我呆住了,他繼續說道:“你知道我會怎麽看嗎?”


    我搖搖頭,這兩個選擇現在如果在這種命題下讓我選擇我還真不知道怎麽樣才不會錯。


    “我不會去想太多,憑著本心去做,反正總要殺人的,殺一人或是殺百人我們的手都會沾血,至於是殺一人還是殺百人那就由心了。雖然犧牲百人換一個能夠讓大家過得更好的人聽著是不錯,但是你能夠保證你真看得準,那一個人真能夠做到讓千千萬萬人活得更好嗎?又比如殺一人救百人,如果殺一個好人救一百個惡人呢,你確定要這麽做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我被他說得不會說話了。


    “知道我為什麽想著做和尚嗎?”他伸出手來,我不知道他想要什麽,他卻說道:“給我一支煙。”


    他居然還知道香煙。


    我遞給他一支,把火機也遞給了他。


    他點上美美地吸了一口。


    “做和尚好,清靜,這樣我就有時間去想一些平時沒機會去想的問題,我覺得做和尚的這些年我都活得充滿了哲學的氣息,當然,我並不是真正信佛,在我看來佛也好,道也好,包括一些其他的宗教其實都隻是在販賣他們的思想,就像你所熟悉的儒學文化,孔子當年也是在販賣自己的思想,而最終這些思想都是為精英階層,為當權者服務的。就像儒家的三綱五常,就像佛家的因果報應,或者道家的順其自然。”


    我突然覺得自己在他的麵前很淺薄,我無法達到他的那種思想境界。


    “佛家的前世因,今世果,然後告訴你,這輩子吃苦是因為上輩子做的壞事太多,是報應,所以你必須要承受今世之果,對於一切苦厄你也必須要逆來順受,這樣在來世你才能夠過上好日子。可是真是這樣嗎?而道家說道法自然,什麽是自然,當然,天地萬物的自然法則是自然,那麽天生受苦受罪是不是也是自然,儒家就更加扯蛋了,什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種愚忠愚孝在你看來真是對的嗎?”


    我啞口無言。


    “所以凡事不能太認真,現在你可能還是覺得,但再經曆一些事情你就會明白了,太認真會把你逼瘋的,真的。”他說完吐出一個渾圓的煙圈,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讓我的內心無比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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