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靈三界掀起狂風驟雨。山野石洞中修煉的小妖小魔紛紛探頭, 不無擔心地望著劈啪落下騰起陣陣白氣的大雨, 盯著狂風中彎腰欲折的花草樹木,怔愣中猛一回神,掉頭逃回洞府。“風雨真大啊, 好久沒見過這樣大的了。”“是不是天界司風雨的神仙喝醉了?”“不是天界的雨。”經驗豐富的妖魔高深道。“那是哪裏的雨?”“氣息強悍如斯, 怕是遠方有大妖大魔在戰鬥。”“遠方?多遠?”經驗豐富的妖魔眯眼,“很遠很遠,大概在與他界交匯之處。”“啊?那麽遠嗎?怎麽可能!”“怎麽不可能。”經驗豐富的妖魔指引小妖小魔們找地方藏好, “若非足夠遠,我們所見到的就絕非隻是一場暴風雨了。哎,希望不要是什麽大事才好。”小妖小魔們呆呆的, 透過洞府門口的雨簾向外望去, 外麵一片霧蒙蒙,山野花樹的顏色都辨不清了。妖、魔、靈三界交匯處。緋龍低空盤旋,布下覆蓋三界的大雨,與“雲團”落下的大片怨刃黑火對抗;玄色戰戟穿刺入雲,劈裏啪啦向下落雷,金蛟翻騰,施以狂風, 控製落雷的方向, 以至奔雷湧落之處, 玄龍身周所有怨刃被盡數擊退!閃著金光的玄龍吟嘯著,毫不猶豫地向“雲團”直衝,龍口一張, 接連吐出光盾!它們從未配合作戰過,此時卻這等默契。它們從未促膝相交過,此刻卻這般信賴。雲章目睹這些,心頭感動到無以複加,淺淺瞥了眼伏在下風處的玄龍,清淺若無的笑意一晃而散,如驚濤駭浪、如山洪噴發的情緒填滿內心。雲章蓄積力量,周身銀光暴漲,映得怨氣交織風雨交加的昏黑天色一片大亮,仿若白晝晴空!他揮手橫砍,一聲刺耳錚鳴,胸口的黑色氣刃被硬生生折斷!他再次聚力,如繃弦出箭一般後仰,人形脊背與獸形身軀上兩道白光如刀刃揮出,“哧哧”聲響,兩對巨大的銀色羽翅從身體中縫處伸出,雙翅鋪扇開來,華美光潔,窄長巨大,幾乎遮天蔽日!眾人目瞪口呆!雲章抬手輕輕揩去嘴角殘留的血跡,麵容瑩白清冷,銀眸堅定溫和。他靜立長空,身聚人、仙、走獸、禽鳥合體之態,灰發浮動,白翅曳地。左前翅輕輕一扇,大地震動,峭壁崩塌,水流變向,從不曾展露過,也從不曾見識過的強悍力量讓明戈、風玹與幽冥自覺退避!“太可怕了……”金蛟臥在空中,瞠目結舌,“這就是噬獸的力量嗎?”難怪要封印他,這股力量若是不受控製地暴走……咦?噬獸不是不能控製力量麽?怎麽雲章……雲章默然再扇一翅,颶風仿佛萬柄注入創世之力的刀鋒刮過!他再揚前蹄登雲一跨,上身壓低,雙翅齊齊揮動,毀滅一切的力量衝著“雲團”轟去,“雲團”雙臂交於身前,放出怨氣凝成的護盾,身體快速後撤,卻被狂風硬擠以至無法自控,倒飛著衝上暗處玄龍吐出的利刃!“玄龍!”雲章大喝。“我在!”玄龍堅定回應,龍頭一甩,長劍布滿金光,飛馳著刺入“雲團”胸膛!“噗嗤”一聲,“雲團”四肢癱軟,頭一歪,整個人掛在劍刃上。轟塌的山石沉沉落地,激起萬千塵埃,被迫改道的潭水緩緩下降變作江流,怨氣凝成的濃黑天幕透出自然之光,照向滿地黑火燒盡後的焦土,焦土上鋪滿散落的五彩粉末,頑強地證明著這裏曾遍布綠茵花朵。“……結束了嗎?”幽冥輕聲問。緋龍抬頭,望著高空中幾乎靜止的一龍、一妖、一噬獸,“大概,結束了吧。”……“嗬嗬。”寂靜之中,冰冷入骨的稚嫩童音響起。“僅僅是這樣,就想結束了嗎?怎麽可——能——呢!”“雲團”從身體中心發出暴喝,身體一節一節“哢哢”扳直,雙目圓瞪,胸口迸出銀光,屬於雲團的衣裳脫落,身形變化,一個與雲章有著同樣形態的家夥出現了——龍角人身、鹿腹馬蹄、兩對羽翅、灰發白唇,緩緩抬起的銀眸中流轉的不再是恨意怒意,而是遺憾與悲傷。雲章怔怔地看著他,渾身突然不得動彈,周圍全部靜止,眼前陷入模糊。“你……”“噬獸相見之時,會打開一個隻屬於他們自己的時空,他們會看到、會經曆對方的一切。經曆過後,也許你就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了。”那家夥開口了,不是雲團的聲音,而是從未聽過的陌生語調,微帶疲憊與滄桑。銀光閃過,天地湮滅。雲章身體一輕,被不知何處湧來的力量卷入一條銀光與黑光對衝閃爍的隧道。他極速墜落,勉強將雙臂護在身前,穿過數道柔軟的牆壁,仿佛棉花做成的鎧甲覆蓋上來,接著終於落地,刺目的光芒散盡,清新的山間之氣撲鼻而來,茫然四顧,麵前竟是一個洞府。一麵是石桌、石凳與石床,上麵刻著拙劣的花草紋飾,另一麵是土灶與晾曬的果實樹葉。雲章垂目,發現衣裳手臂都不是自己的,這才明白,原來自己是進入了另一具軀體。這就是那隻噬獸的過往?雲章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動起來。他小跑到土灶邊蹲下,挑撿了五隻肥碩的野果,拿雪白的粗布衣袖擦了擦,丟進盛了水的鍋裏,接著往灶下塞幹樹枝,抬手捏了個小火苗投進去,“嗶剝”一下,灶膛燒起,紅紅火火。他開心地站起來,蓋上木板,抱臂在一旁等待。等了一會兒,他耐不住焦急的性子,輕輕將木板掀開一條縫,水麵正冒小泡,野果在其中遊泳。他將木板蓋上,沒過多久又打開,發現小泡變成了稍大一點的泡。他將木板再蓋上,再抱起雙臂,腳尖輕點,手指在手臂上敲了十數下,看到木板邊緣冒出一絲蒸汽,他大喜,一掀木板,燙熱的水蒸氣撲麵而來,他雙眼蒙住,又濕又燙,連忙扔了木板退到一邊,不敢再靠近。想了想,他抬手揮滅灶膛,戒備地瞧著漸漸恢複平靜的鍋,而後躡手躡腳過去,伸手入水中拾果。“啊燙燙燙——!”他甩著手跳著腳倒退著蹦,看著鍋灶一臉委屈。雲章:“……”怎麽比最初的自己還要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