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風雪吹不到他,理應是從沒見過麵的女人也沒有再來叨擾他。他像裹著一條絨絨的小毯子,緊挨著一具溫暖又堅實的軀體,和對方一起蜷縮在燒著壁爐的屋子裏,從頭到腳都是暖意融融。非常的安全又熨帖。這份難以言喻的舒適感一直持續到了今早伊萊醒來,當他在依舊略顯昏暗的房間內睜開眼,覺得睡得實在舒服,想要展開四肢伸個懶腰時……他先被自己疑似牢牢扒著什麽的手臂驚呆了。手臂下顯然是人的身軀,對方胸口正有規律的起伏著,如此近距離的感知著另一個人的呼吸,仿佛自身的脈搏都在漸漸和對方同步,有種一呼一吸都完美契合的微妙錯覺。昨夜的大膽和厚臉皮就延遲了片刻,才悉數湧進初醒時還有些遲鈍的大腦裏。伊萊為他想起來的一切瞬間清醒,並發覺自己不隻是胳膊牢牢扒住了艾倫,半邊體重和腿也疑似正在對方那裏。不似瓦爾家在單人客房裏也會準備雙人大床,布萊克學堂的職工宿舍裏擺著的床是標準規格的單人床。這種床一個人睡正好合適,兩個人睡便稍顯擁擠,更別說艾倫和變回來了的伊萊都是成年男子的體型,艾倫比伊萊還要高上那麽一小截。兩名身量都與“嬌小”一詞無緣的成年男性共睡這麽一張單人床,除非半夜誰把誰一腳蹬下床去,就不可避免的有肢體交疊。艾倫入睡前,還盡量調整了一下兩人姿勢,自己隻堪堪睡了個床沿,把更多的空間留給了伊萊。不過入睡後,人在深層睡眠時會有的自然翻身和位置調整,他可就控製不了了。伊萊本來就是一手抓著艾倫的手,另一條手臂環著艾倫的肋側睡的,他仿佛是在夢裏感覺出了艾倫的疏遠,不知怎麽就蹭著床單挪到了黑發青年身上。艾倫被他壓得也在夢裏翻了個身,從平躺變成兩人相對,“借”出去的胳膊就順勢給人當了頸枕,另一條胳膊也自然搭了過去——正好壓在伊萊環著他的那條手臂上。至於再往後,兩人的腿勾纏到一塊,一張起初還顯得麵積不太夠的床被兩人睡成了剛剛好……就都是他們睡著後的無意識調整行為,純屬湊巧了。明白了眼下是個什麽情形後,彼時剛醒的伊萊一動也不敢動,差點在艾倫身上僵成一具放倒的人形雕。可能是他的身體過分僵硬,繃緊的軀體石頭一樣壓著人,讓人開始感到不舒服了,沒多久,在伊萊的注視下,艾倫的睫毛輕輕動了動,爾後睜開眼。艾倫也醒了。“我,我們……”由於還記得昨晚是自己耍的賴皮,讓對方不得不留在這裏睡覺,伊萊被剛醒的艾倫一眼看的無端心虛,匆匆忙忙就想解釋點什麽,並覺得自己還是先下床比較好。然而事實上,當時的艾倫既然也才剛醒,那一眼自然僅是確認環境的本能反應,沒有傳遞多少其他情緒。艾倫還在思索為什麽自己睜眼就能看見伊萊,兩人還隔得這麽近,就見他家學長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驚慌。——這是怎麽了?問題剛滑入腦海時,艾倫還沒開口問,伊萊已鬆開環著他的手臂,一撐床墊就想起身。……然後被兩人還勾在一起的腿絆了一下,整個人不受控的朝床載了回去。“……”“……”有那麽幾分鍾裏,氣氛忽然就僵滯了。位於下方的艾倫和俯看著他的伊萊麵麵相覷。直到一點淡淡的血腥味從唇齒間躥過去,艾倫調整了一下情緒,確定了當前情形,不得不提醒他還在呆愣的學長:“……先讓我起來,好嗎?”因為兩人已連“過近”這條線都超過了,艾倫這話幾乎就是貼著伊萊的嘴唇說的。金發青年的臉以視線可察的速度變紅發燙,終於在又一分鍾後狼狽逃竄下床。他當然也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伊萊舌尖本能的在自己口腔內掃了一圈,卻沒發現哪裏有傷口。那就隻能是……還想繼續溜遠點的金發青年倏地停住腳步,不太確定的回身朝後看,就見他神色鮮少有變化的昔日學弟正輕輕按著嘴角。見他看過來,艾倫指尖擦去一滴虛浮於嘴唇表麵的小血珠:“沒事,你隻是不小心咬到我了。”伊萊:“……”不,這好像不是該用“沒事”來評價的事吧?!※※※※※※※※※※※※※※※※※※※※=3=第68章 是什麽造成了伊萊的摔跤?是兩個人糾纏在一塊的腿。它們纏得親親熱熱,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完全看不出是誰先動的手, 這責任自然就得歸雙方平攤,不能單獨算作是哪一方的錯。那麽, 又是什麽給“糾纏”製造了契機,誰是讓摔跤意外發生的罪魁禍首?這就得追溯到艾倫和伊萊昨夜的同床共枕。可致使這“同床共枕”發生的緣由也頗為複雜,刨根究底, 得從伊萊頭半夜睡不安穩, 做了怪夢,將艾倫也驚醒了算起。然而做噩夢和夜半驚醒,這兩者又哪個都不是伊萊故意的, 他自己也是它們的受害者,並且艾倫是自願過去查看他人情況, 還主動借出了肩膀及手臂,所以如此算來, “罪魁禍首”就也不能單獨歸咎到某一方頭上。按著這個邏輯捋下來, 這一場意外便該是兩人共同促成的結果,他們誰也沒有刻意將事件往這個方向引,隻是結局偏偏歪打正著, 十分出人意料。“沒關係。”痛快接受了意外的艾倫說,“這就是個意外而已, 我們不小心撞了一下, 你的嘴碰巧撞上了我的, 還出於慣性進行了咬合動作, 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礙事,它都已經結痂了。”可能是怕神色糾結的金發青年不信,說到“結痂”時,黑發學弟還大方展示了自己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