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克斯就像被時間定格在了某一刻, 歲月說不上對他優待,卻也沒讓他變得更加衰老。伊萊在艾倫和霍爾相繼與這位長老打招呼時,就安安靜靜站在他們背後。菲尼克斯其實一早就注意到了這個金發的年輕人——他從外形上看,實在是看不出哪裏像身懷著亡靈血統,從同族間的能量感應來說,也察覺不到他身上攜帶有亡靈之力。這年輕人像是性格頗為溫和又懂禮貌的那類對象,艾倫率先與自己打招呼時,菲尼克斯便發覺對方在遲疑著是不是該跟著一起行禮,爾後自己同霍爾說話,霍爾欠身行禮時,對方居然還又愣頭愣腦地跟著鞠了一次。於是等菲尼克斯終於將目光正式轉投向伊萊,並發現金發青年竟準備給自己“三鞠躬”時,他眼角的皺紋緊密起來,不禁比剛才笑得更深了些:“不用,孩子,你都快朝我三鞠躬了。”伊萊沒料到自己兩次關於行禮的遲疑都被看了去,正要彎曲的背脊一頓,有些尷尬的直起身。他與回頭看他的艾倫不小心目光一碰,下意識扭開視線:“我很抱歉。”“你沒什麽好抱歉的。”菲尼克斯長老和顏悅色地說,“我們在傳說裏常常不是被捧得過高,就是在‘外麵’的傳說裏被寫的過於邪惡,很容易讓第一次見麵的對象感到緊張。”他說話的腔調不隻是輕柔和緩,還像帶著某種韻律,奇異的,伊萊剛才一瞬有些慌亂的情緒隨著話音入耳平複下來。“謝謝您。”伊萊說。“不客氣。”菲尼克斯長老便又衝他笑了一下,然後招招手,示意還站在法陣前的三人都離他更近點,“你們終於一起抵達了這裏,孩子們。”“我還以為您不會用‘終於’這種詞。”霍爾順口調笑。“為什麽?”菲尼克斯長老問。“因為‘終於’聽上去會顯得有些急迫。”霍爾不怎麽莊重地聳了下肩,“而您總是能精準把握事件的發生時間,我以為您向來都是對什麽都波瀾不驚,胸有成竹的。”“我隻在大部分時候是這樣。”菲尼克斯長老不疾不徐地說,“當一件事獲悉的時間過早,直到它真正發生還需要等待很長一段時光,換了誰都會難免感慨‘終於’。”“我們有讓您等這麽久嗎?”霍爾驚詫的挑起眉,“我可是連去勞倫斯那裏都延後了。”“是很久了。”菲尼克斯長老話是接的霍爾的,他的視線卻已轉向了艾倫和伊萊。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灰眼睛看上去靜謐又深邃,兩束深深的目光從裏麵投出來,看著發色一黑一金的兩個年輕人:“在三十多年前,我就知道你們有一天會一起來到這裏。”“我等了三十餘年,你說,這個時間久不久?”“……您說,三十年前?”好半晌後,是艾倫先從這句話的衝擊下緩過神來,他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聽錯,可反問還是情不自禁說了出去,像是必須得說這麽一句以表達震驚。菲尼克斯長老微微頷首,在艾倫想要繼續追問時,他卻一揚袍角,轉了個身。“走吧,我知道你們還有很多疑惑,不過在一一解答之前,我們是不是該進去了?”“裏麵還有其他人在等著見你們,哪怕隻是挨個打完招呼,大概也得花上不少時間。”艾倫無法,隻有跟上菲尼克斯依舊穩健如青年的腳步,他在邁開步子前還回頭看了眼伊萊,原是準備示意對方跟上,但金發青年卻再一次避開了視線交匯,微微垂了頭,像在專心研究地轉上的花紋,給他看了個發頂,隻有腳下隨著他一同前進。“……”難以闡明那一瞬間飛快飄過心底的是怎樣一種情緒,艾倫微微一頓,一聲不吭轉回頭,若無其事的繼續朝前走。伊萊略低著頭跟在他後麵,覺出他是把腦袋轉開了,才不動聲色抬了下眼,做賊似的看了眼他的後腦勺。他現在大概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我——這想法同時存在於兩人腦海裏,隻是性格上的差異,決定了他們應對方式的不同。一個有心要主動讓一切回歸以往,另一個卻在小心退讓,覺得先減少接觸避免尷尬會更好。霍爾旁觀了兩人眼下僵硬的互動,也不知該如何推動這段關係了,他不期然向菲尼克斯長老一瞟,見老人家似乎也正看著艾倫和伊萊若有所思。“有了!”霍爾就心道。趁艾倫和伊萊進入殿內,與等候在殿內的其他長老見麵時,霍爾就悄咪咪溜到了菲尼克斯長老身邊。“您今天的私人占卜還有名額嗎?”霍爾小聲嘀咕。菲尼克斯長老看他一眼,歎了口氣:“不算你和勞倫斯。”“不算不算。”霍爾笑起來,他豎起兩根手指,不回頭的往某個方向一指,“我是替這邊求。”菲尼克斯本該為霍爾今日終於不求問對方和勞倫斯鬆口氣,可順著手指方向看了一眼,他還是感到了一陣深深的無奈。“您就當我是快閑得發慌了。”霍爾說。“我不用當,你這些年確實太閑。”菲尼克斯搖搖頭。他咽回去一句“不過”,覺得某些事暫時還是不說為好,它們還欠缺一點時機,遂隻妥協道:“好吧,今天的名額確實還有。”霍爾連連點頭。菲尼克斯長老卻是先又朝兩個年輕人處看了眼:“不過他們本就注定難解難分,其實算不算,星星的軌跡最終都不會偏差太遠。”※※※※※※※※※※※※※※※※※※※※中秋快樂鴨!第71章 “不過”之後本該跟著的話, 就這麽被精於占卜的菲尼克斯長老替換了一下, 霍爾反正是沒聽出有什麽不同, 更想不到那“不過”原本是要針對他說的,他從菲尼克斯這裏順利拿到了結果, 就高高興興走了。目送著他步履輕快的背影,菲尼克斯在人走遠後,才輕輕歎了口氣。“你又預見什麽了?”一道聲音驀地自後方響起來。菲尼克斯回過頭, 他身後卻是空無一人, 隻有一根高聳到頂的大殿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