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名叫艾倫·沃夫的黑發青年斷言他認錯了人,伊麗莎是對方未婚伴侶,和他所認識的玖麗莎的確是兩個人,亞爾曼險些就要拋棄身為研究人員的邏輯性思維,懷疑跟在艾倫身旁的姑娘其實就是改名換姓的玖麗莎本尊了。畢竟,作為實驗成功體,玖麗莎·溫特當年就已能實現自主元素置換,“不老”對於暗生物們來說,從來就不是一個難題。省略掉預言、瓦爾家的詛咒、終焉之地及霍爾與勞倫斯的部分,艾倫提前已準備好了一個涵蓋有部分事實,又避開了大多數重要信息的背景故事,以此作為他和未婚伴侶“伊麗莎”追查玖麗莎資料的原因。“請恕我能夠說得內容有限。”艾倫在說完追查動機後道,“我隻能向您擔保,這份檔案絕對來路正當,我沒有動用任何手段將它從誰手裏騙取或搶奪過來,導師對於我正在做的事情也有所了解,我不方便、或者不知道該不該說的部分,您在隨後可以考慮去問問他。”饒是亞爾曼那會還處在驚愕中,他看著那份檔案驚疑不定,聽了這話,忍不住也一下抬頭,分神認真打量艾倫幾眼。在確定沒從黑發年輕人麵上找到任何不妥神色後,亞爾曼歎了口氣,居然笑了:“我聽安東尼提過你好幾回。”艾倫:“唔。”亞爾曼說:“他一直誇自己把你教的好,覺得你是和他特別同調的學生,認定你在很多方麵特別像他。”艾倫聽出眼前的老先生話還沒說完,沒有接話,隻把目光停留在對方身上,表示自己認真在聽。亞爾曼繼續說:“我今天第一眼見你,本來還覺得他吹牛,你看起來比安東尼要正經多了,性格上也看不出來有哪裏像他……但剛剛你這麽一說,我忽然就發覺了你們的相似處。”艾倫快速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話,沒發現什麽問題,於是虛心請教:“您是指我說我有些事情可能不便告知,建議您考慮去問導師嗎?”“是啊。”亞爾曼笑著搖搖頭,沒把他的真實想法補全。實際上,他指的是艾倫三言兩語就把主要責任推給了安東尼,讓對方導師——自家侄子——驟然背起“被問詢”義務大鍋這回事。對麵年輕人理直氣壯“坑師”還不自知的樣子,就特別像他隔三差五坑師坑親戚還坑同僚的侄子。可能是有了這麽一回打岔,接下來的談話裏,亞爾曼緊繃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些,他輕易辨認出了艾倫出示檔案的真實性,在明白對方是有“不得不”查探當年詳情的緣由後,他隻沉吟了片刻,就轉身去取了兩封檔案和一個筆記本來。眼下,茶幾上擺著的小資料堆裏,就隻有那封玖麗莎的檔案是艾倫取出來的。旁邊堆疊著的其他資料都來自亞爾曼。“雖然契約至今依舊處在時效期,但我還是有些東西能夠展示給你們,也有能說給你們聽得部分。”攤開資料時的亞爾曼道。艾倫和伊萊都表示洗耳恭聽。在拜訪亞爾曼·巴頓之前,伊萊也曾和艾倫探討過,不知道他們能從這位老研究員這裏獲得多少有價值的信息。聽聞當年所有研究人員均與瓦爾家簽了契約,研究內容及資料均不得擅自外傳後,艾倫心下其實已經將期待值又調低了一檔,他做好了聽不到多少有價值內容也無妨的準備。但亞爾曼固然無法透露出當年實驗過程及元素置換理論詳情,可在別的地方——譬如玖麗莎其人和團隊內發生的理念分歧,他倒是從回憶裏翻撿出了不少信息。“我沒有想到玖麗莎最後竟然沒有留在瓦爾家。”等亞爾曼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續接上他那句先前隻說到一半的“我沒有想到”時,便是說了這麽一句。艾倫和伊萊同時捕捉到了關鍵詞匯“瓦爾”,他們飛快交換了一個眼神。伊萊這會大約是“玖麗莎症”已經過了,他反握住艾倫的手指指尖仍偏涼,但至少指節已不再過分僵硬。仗著隔了一張茶幾,還有長長垂下的桌布遮掩,亞爾曼先生的目光也還正落在對方手記本上。艾倫不動聲色搓了搓伊萊指尖。仿佛是想要將它摩挲熱一點。亞爾曼對兩位年輕人的小動作自是一無所察,他沉吟片刻,繼續說:“那畢竟是由瓦爾家組建的實驗團隊,哪怕團隊成員招募是麵向全大陸的,可你們都知道,卡爾比與安其羅和希歐多爾間有‘通訊壁’,在卡爾比內流通的消息很難傳遞到兩大人類國度來,人類這邊出了什麽大事情,但凡不是大到舉國聞名,也不會流傳到卡爾比,我當年是恰好比較離經叛道,算是個‘親暗派’,因為一直對那頭頗有關注,所以才僥幸拿到了消息,然後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投遞了申請。”茶幾上,壓在手記本之下的,就是亞爾曼·巴頓當年的申請草稿之一。聽到他說自己“離經叛道”,是個“親暗派”,伊萊的心情的確是已經平複多了,他甚至有閑心在聽了這話後側目去看艾倫。原本是準備掃一眼就好,然而艾倫調轉目光的速度更快。他們視線短促相接,伊萊無端有了點偷窺被抓包的感覺,飛快轉走視線。什麽也沒發現的亞爾曼繼續說:“實驗團內的人類相當少,加上我,總共也不過才三人,而玖麗莎是我們三人裏唯一的實驗誌願者,也是唯一的女性,所以當年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也對她印象深刻,她說她來自安其羅,但因為自幼就很難對暗生物抱有惡感,自覺與周圍人格格不入,所以在到達入學年齡時考來了奧斯蒙,和我是同校不同屆的畢業生,因為有了這層校友情誼在,我們熟悉得很快,也還算合得來。”說到“印象深刻”時,亞爾曼的聲音乍聽與之前無異,艾倫卻是耳尖一動。他直覺對麵的長輩對伊萊的母親可能是不僅僅是“印象深刻”,這份直覺在聽到後麵的“合得來”時更加強烈了一點。但亞爾曼神色除了留出了一點懷念外,像是主動壓抑了情感。他與艾倫的視線輕輕一碰,十分克製地微笑了一下,艾倫無意識地摩挲過伊萊的手指,被這個微笑將探尋之心壓了下去。他的注意力放到了另外一條重要信息上來。“亞爾曼先生。”艾倫有禮地表示他有疑問,請對麵的長輩暫時中止片刻講述。在亞爾曼微微頷首,示意他有問題的話但說無妨後,艾倫問:“您剛才說,當年實驗團內包括您在內總共有三名人類,我想請問除了您和玖麗莎·溫特之外,那另外一人是誰?他和您及溫特女士的關係好麽?”亞爾曼微微一怔,麵上接著浮現出思考的神色。伊萊想起了尼爾·瓦爾給予他和艾倫的那份研究員資料,他十分希望自己也能專心於眼下事情,認真回憶資料內容,以便和亞爾曼的話相對應,可這對他來說委實是一件難事。……艾倫似乎把他的手指當成了某種思考時能用來把玩的物件,剛才還隻是摩挲和偶爾捏上一下,這會已經比剛才還要過分了點。※※※※※※※※※※※※※※※※※※※※……喵。第111章 等艾倫意識到他手上翻來覆去把玩著的“物件”其實有溫度, 不是個能供他隨意搓來揉去的“小玩意”時, 亞爾曼幾乎都已經把當年“三人組”裏的另一名成員給回憶完了。那險些被忽略過去的第三人叫克魯, 姓氏不明,據其本人所說,他是被孤兒院撫育長大的, 那素未謀麵的便宜父母僅給他留下了一條小命和一床小被子, 除此之外,一點多餘信息都沒留下,他連名字都是院長給起的, 雙親姓氏自然俱是不詳。在孤兒院長大的克魯成年後自然分化為了一名普通的beta,暫時沒有婚姻需求,也沒有中意的結婚對象, 他的個人檔案還沒被遷入任何一個家庭戶籍當中,因此,年紀已不算小的他依舊單名無姓, 讓組成了“三人組”的另外兩名同伴——亞爾曼和玖麗莎——直接稱呼他名字就好。